第279章 记忆迷雾与鱼干慰藉

　　仿佛只是闭眼再睁眼的一个恍惚。

　　古天明发现自己依旧盘膝坐在别墅底层的静室之中，身下的蒲团还带着体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静心凝神的檀香气息，与他“离开”前别无二致。窗外的天色依旧是那般明亮，甚至透过窗帘缝隙洒落的光斑角度都未曾改变。

　　时间，似乎只流逝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是人类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再是那条灰不溜秋、在混沌劫气中扭动的泥鳅。体内，磅礴的金仙级劫力奔腾流转，比“离开”前更加精纯、更加浩瀚，仿佛经历过千锤百炼。识海深处，那尊暗金色的无量劫宫巍然耸立，散发着镇压万劫的威严气息，而且……似乎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复杂了？隐约间，他能感觉到劫宫内部的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孤零零一座主殿，而是多了许多附属的宫殿轮廓，只是具体细节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

　　一种强烈的、完成了某件极其重要之事的充实感和疲惫感同时涌上心头，但当他试图去回忆究竟做了什么时，大脑却一片空白，只有一些模糊的、支离破碎的画面如同退潮后的沙滩，留下些许痕迹，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他记得……自己好像答应了要去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做一件关乎很多人性命的大事。他记得……好像有一只猫？一只很胖的、橘白色的大猫？眼神时而愚蠢，时而深邃……还有……鱼？很大的……鱼？不，好像是……龙？金色的，蓝色的……小的？

　　最重要的，他隐隐记得，自己似乎成功了？那种充盈的力量感和劫宫的蜕变就是证明。但成功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过程如何？敌人是谁？盟友有谁？统统想不起来了！

　　一种认知被强行挖走一块的空落感和荒谬感笼罩了他。就像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细节拉满的梦，醒来后只记得梦中的情绪，却忘了梦里的故事。

　　“我……这是……回来了？”古天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喃喃自语。他唯一清晰记得的，是那个刻在神魂深处的、关于启动界门逃离的本能锚点，以及……好像帮老猫……要到了什么东西？对！小鱼干！老猫本体拖欠了万亿年的“工资”——乌拉海墨秋鱼鱼干！

　　这个念头如同钥匙，稍微撬动了一丝记忆的缝隙。他心念一动，神识沉入无量劫宫。在主殿的某个角落，他“看”到了两份被妥善保存起来的东西。

　　一份，是用某种不知名叶片包裹着的、大约十几条散发着诱人香气和温润光泽的暗金色鱼干。那香气，仅仅是神识感应，就让他神魂一阵舒泰。

　　另一份，则是一个散发着温暖白光、气息却晦涩内敛的光球，静静地悬浮着，如同沉睡的恒星。古天明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和信息，但他本能地感到一丝心悸，不敢轻易去触碰。这似乎……是某个存在给他的“报酬”？或者是“遗产”？是谁给的？为什么给？他又忘了。

　　除了这两样东西，他还“看”到了劫宫的一座天罡偏殿内，正蜷缩着两条睡得正香的小龙。一条通体暗金，鳞爪初显锋芒；一条带着冰蓝光泽，身形优雅流畅。它们身上散发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古老而纯粹的生命气息。

　　“对了……是墨秋鱼皇的托付……”看到这两条小龙，又联想到那暗金色鱼干，关于墨秋鱼皇那遮天蔽日的龙影，以及那沉重托付的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一圈较为清晰的涟漪。他记得自己答应了一位强大的龙皇，要带它的子嗣离开那个绝望的时代。看来，这件事他做到了。

　　但除此之外，关于那个时代的其他细节，尤其是关于那个最终目标——他到底去帮谁完成了什么终极仪式？——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

　　“算了，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至少，事情办完了，实力提升了，人也回来了，还带回了‘土特产’和‘委托物’。”古天明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既然记忆缺失已成事实，纠结也无用。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推开静室的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罗小白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最新的时尚杂志，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古天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天明？你闭关结束啦？这次好快，才几分钟。”

　　几分钟？古天明心中一动，果然，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差异巨大。他在那边感觉度过了无比漫长的岁月，在此地却只是弹指一挥间。

　　“嗯，有点收获，就提前出来了。”古天明走到妻子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和熟悉的馨香，那种穿越了万亿年时空的孤寂感和疏离感才渐渐被驱散，重新找到了脚踏实地的归属感。

　　罗小白靠在他怀里，敏锐地感觉到丈夫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只是气息似乎更加深沉内敛，眼神中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她轻声问道：“事情……都办完了吗？你之前说要去处理一件很危险的事……”

　　古天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应该是办完了。但具体过程……我有点记不清了。”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像忘了不少东西。”

　　罗小白闻言，握紧了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没有追问，只是柔声道：“人平安回来就好。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糯糯穿着一身练功服，额头带着细密的汗珠走了下来，看到古天明，眼睛一亮：“爸！你出关啦！正好，我刚练完功，有点心得想跟你探讨一下！”她兴致勃勃，显然在修行上又有了新的进展。

　　看着活力四射的女儿，古天明心中满是欣慰。他笑着点头：“好，待会儿跟你聊聊。”他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糯糯，你还记得爸爸之前说要去做一件什么事吗？”

　　糯糯歪着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跟猫老师有关？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拿什么东西？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就感觉好像挺重要的。”她和罗小白一样，对于古天明具体去做什么，只有个模糊的印象，细节同样缺失。

　　古天明心中了然。看来，那段关于紫渊劫主和无量灭世大劫核心的记忆，不仅从他脑海中消失了，可能也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从与他密切相关之人的认知中被淡化或遮蔽了。这或许是那种层面力量交锋的余波，或者说，是一种保护机制，避免无关之人沾染上过于恐怖的因果。

　　一家人闲聊了几句，气氛温馨。古天明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但心中的那个结并未完全解开。他决定去找老猫。既然鱼干已经到手，总得去“交任务”，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那个老家伙嘴里套出点话来。他感觉，老猫肯定知道些什么。

　　又陪了妻女一会儿，古天明便起身，说要去练武场找猫老师。罗小白和糯糯早已习惯，只是叮嘱他早点回来吃饭。

　　心念沟通界门，定位练武场。

　　唰！

　　身影出现在那片熟悉的、灰蒙蒙的、永恒不变的空间。

　　练武场中央，光滑的巨石之上，老猫依旧蹲坐在那里，捧着它那只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紫砂茶杯。但这一次，古天明敏锐地察觉到，老猫的状态与以往截然不同。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慵懒地半眯着眼，或者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他。而是微微低着头，那双碧绿如宝石的竖瞳显得有些空洞，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仿佛在出神。整个身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寂。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意和愤懑？

　　古天明缓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猫老师。”

　　老猫没有立刻回应，过了好几秒，它才仿佛从遥远的思绪中被拉回现实，缓缓抬起头，看向古天明。它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了然，有一丝极淡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积压了万古的、难以释怀的……不甘和郁闷。

　　“回来了？”老猫的声音有些沙哑，失去了往日的毒舌和活力。

　　“是，晚辈回来了。”古天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猫的神色，“您……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

　　老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东西……带回来了吗？”它的目光落在古天明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期盼。

　　古天明连忙点头，心念一动，将那包用奇异叶片包裹着的、散发着诱人香气和温润道韵的暗金色鱼干取了出来，双手奉上：“幸不辱命，前辈。您要的乌拉海墨秋鱼鱼干，晚辈带回来了。”

　　当那包鱼干出现的瞬间，老猫那双原本有些空洞的碧绿竖瞳，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渴望、万古执念得以满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的复杂光芒。

　　它甚至顾不上维持那副高深莫测的姿态，猛地从巨石上跳了下来，几乎是扑到了古天明面前，一把将那包鱼干抢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失散多年的孩子。

　　它用爪子颤抖地揭开叶片一角，那股让古天明神魂舒泰的奇异香气更加浓郁地散发出来。老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极其拟人化的、陶醉、满足、又带着点点泪光的表情。

　　“是……是这个味道……没错……万亿年了……混蛋本体……你总算……总算……”它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含糊不清。

　　然后，它再也忍不住，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也顾不上什么优雅和嫌弃了，抓起一条暗金色鱼干，就塞进了嘴里，毫无形象地“酷嗤酷吃”狂炫了起来！

　　它吃得极快，却又极其专注，仿佛在品尝着世间最极致的珍馐，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一边吃，喉咙里一边发出满足的、巨大的“咕噜噜”声，那声音在寂静的练武场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古天明站在一旁，看着老猫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饕餮”模样，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能感受到老猫那压抑了万亿年的情绪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宣泄。他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一条鱼干下肚。老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爪子和嘴角，又抓起第二条，继续狂炫。它的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但那双碧绿竖瞳深处的不甘和愤懑，却并未减少。

　　一连吃了四五条鱼干，老猫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它抱着剩下的鱼干，像是抱着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地用叶片重新包好，收了起来。然后，它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自己并没有鼓起来的肚子，长长地、满足地叹了口气。

　　“唔……味道……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一点没变。”老猫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往日的腔调，但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低沉，“算你小子还有点用，没白费本尊……和那个混蛋的一番心思。”

　　古天明趁机问道：“猫老师，您刚才说……混蛋本体？它……？”

　　提到本体，老猫刚刚缓和一点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那股不甘和愤懑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死了！彻底死了！灰飞烟灭！连点信息渣子都没剩下！”老猫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像单纯的悲伤，更像是一种……羡慕嫉妒恨？“那个混蛋！倒是痛快了！得偿所愿了！彻底安眠了！凭什么？！凭什么它就能这么轻松地去死，把老子……把我这个投影留在这无聊的世上，继续守着这破地方，看着这万年不变的风景，忍受这该死的、永无止境的……无聊！！”

　　它越说越激动，身上的毛都有些炸起：“它倒好，一了百了！我还得在这里熬着！等着不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能等来的‘契机’！这不公平！！”

　　古天明听得目瞪口呆，同时也终于明白了老猫愤懑的根源。它不是悲伤本体的消亡，而是嫉妒！嫉妒本体得到了它梦寐以求的、彻底的安眠，而它这个投影，却还要继续“活着”，继续忍受永恒生命带来的极致空虚和无聊！

　　这……这理由还真是……符合这些大佬的一贯风格。

　　“前辈……节哀……”古天明干巴巴地安慰道，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节哀。

　　“节个屁的哀！”老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子是气的！是羡慕的！”

　　它发泄了一通，情绪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重新跳回巨石上，抱着茶杯，但眼神依旧郁郁。

　　古天明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问出了另一个困扰他的问题：“猫老师，关于我这次去的地方，以及……我忘记的那些事情……您是否知道些什么？还有，您之前似乎提到过，有一段……连您和狗子大佬他们都无法窥探的，大道崩碎的混沌岁月？”

　　他记得之前大橘猫提到过，有一段被斩断的、连它们都无法理解的恐怖岁月。

　　老猫闻言，瞥了古天明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和……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甚至可以说是一丝……敬畏？

　　“那段岁月……”老猫的声音低沉下去，“不是我们知道，而是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古天明疑惑。

　　“嗯。”老猫点了点头，“那是一段……所有达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或者说，触及到了某种特定界限的生灵，都自动陷入‘蒙昧’状态的岁月。不是我们不想知道，而是在那段岁月里，我们‘无法’知道。”

　　它似乎在回忆某种极其不好的体验，碧绿的竖瞳微微收缩：“就好像……有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覆盖、或者说‘静默’了我们的感知和意识。不止是我，那只蠢狗，还有创造你界门的那头懒猪，都一样。在那段岁月里，我们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古天明心中巨震！连老猫、二哈大佬、猪七弟这等存在，都会被迫陷入蒙昧沉睡？！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那……是因为什么？”古天明追问。

　　“不知道。”老猫很干脆地摇头，“当我们从那种蒙昧状态中苏醒过来时，那段岁月已经过去了。我们只知道，在那段时间里，必然发生了某种惊天动地、甚至可能动摇了宇宙根基的恐怖事件。因为苏醒后，我们能隐约感觉到，某些最根本的‘大道规则’似乎都发生过变动，只是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抚平、修复了。”

　　它的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不可思议：“我们也曾试图联手追溯，但那段岁月就像是被最彻底的黑暗笼罩，任何探测的手段，包括窥视时空长河，都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反馈。那是真正的‘空白’，是连我们都无法触及的禁区。”

　　老猫顿了顿，猫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狂热的向往：“但我们能确定一点——造成那一切的，绝对是一个……或者一群，远远超越了我们理解范畴的‘恐怖存在’！祂们拥有着真正意义上、足以彻底覆灭我们这些所谓‘不朽’的力量！可惜……不知道是谁，在哪里，否则……”

　　它没有说下去，但古天明明白它的意思——否则，它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招惹，去寻求那真正的、彻底的死亡。

　　古天明彻底无语了。这帮大佬的思维，他果然无法理解。别人对能杀死自己的存在避之不及，它们却趋之若鹜。

　　“所以，您之前说的，万亿年后是否还有类似乌拉海的生机之地，答案是不确定的，因为谁也不知道那段混沌岁月里，那些地方是否幸存了下来？”古天明将话题拉了回来。

　　“可以这么理解。”老猫点了点头，“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可以去问问那只蠢狗，它一直待在你们那个时代，或许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古天明记下了这一点。看来，之后有必要再去“拜访”一下天峰上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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