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红烛摇，锦帐暖

　　她这般沉稳镇定，倒让林婉柔稍稍安心了些。

　　沈珩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总觉得，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似乎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坚韧。

　　夜色渐深，沈昭月回到揽月阁。

　　屏退了左右，只留小荷在外间守着。

　　她走到窗边，对着浓稠的夜色，轻轻叩了叩窗棂。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单膝跪地，正是星痕。

　　“少主。”星痕的声音低沉恭敬。

　　“沈玉蓉被送去了静心庵。”沈昭月语气平静无波，“周后不会留她活口。”

　　“你带几个得力的人，暗中盯着，若有人动手，便来个李代桃僵。”

　　“务必留她一口气，我还有话要问。”

　　沈玉蓉知道的，绝不仅仅是假孕那么简单，她与二皇子、与周后之间，定然还有更深的牵连。

　　那些或许就与十七年前的旧事有关。这颗棋子，还不能就这么废了。

　　“属下明白。”星痕领命，身影一晃，便再次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外间，小荷正对着一盘子新做的点心发愁先吃哪个，对窗边的动静毫无所觉。

　　与此同时，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醉仙居”雅间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二皇子萧景恒与镇国将军府长孙周靖安相对而坐，桌上美酒佳肴琳琅满目。

　　萧景恒已有了几分醉意，俊朗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假孕？”他嗤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玉蓉那个蠢货，为了攀附老三，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本殿当初真是瞎了眼，竟还觉得她颇有风情。”语气轻佻，满是厌弃。

　　周靖安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他容貌俊美，甚至带着几分文雅之气，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阴鸷。

　　“殿下何必为一个弃妇动气。”

　　“她如今已是阶下囚，静心庵那地方……呵，怕是活不过几日了。”他话中有话，暗示着皇后的手段。

　　萧景恒冷哼一声：“死了干净！省得留着丢人现眼！”

　　他完全忘了昔日温存，更忘了自己曾拿走对方贴身肚兜作为威胁的把柄，只觉得沈玉蓉的存在是他的一段污点。

　　他转而看向周靖安，带着几分纨绔的暧昧笑意：“说起来，还要恭喜靖安，静瑶表妹不日就要嫁入二皇子府了，你我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周靖安举杯，掩去眸中精光：“能侍奉殿下，是舍妹的福气。”

　　他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借妹妹的婚事，将二皇子更紧地绑在周家的战车上。

　　******

　　几日后。

　　暮色四合，镇国公府门前车马如龙，喧闹声几乎要掀翻京城的夜空。

　　二皇子萧景恒与镇国公嫡孙女周静瑶的大婚，无疑是今岁京城最盛大的一场庆典。

　　十里红妆从镇国公府一路蜿蜒至二皇子府邸，沿途百姓争相围观那望不见尽头的嫁妆队伍，啧啧惊叹着周家的泼天富贵。

　　凤仪宫内，周后倚在软榻上，听着心腹太监高禄禀报婚仪盛况。

　　“娘娘放心，一切顺利。”高禄躬身道，“二殿下与周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后抚了抚指尖的金护甲，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周静瑶是她亲自为儿子挑选的正妃，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更重要的是足够听话。

　　有镇国公府的全力支持，景恒的夺嫡之路又将添一大助力。

　　二皇子府，洞房内红烛高燃。

　　周静瑶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婚床上，凤冠霞帔，珠翠环绕。

　　盖头下，她唇角微扬，带着属于胜利者的从容。

　　从今日起，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正妃，距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门外传来脚步声，带着几分酒气的萧景恒在嬷嬷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他拿起喜秤，轻轻挑开那方绣着金凤的盖头。

　　烛光下，新娘子容貌明艳不可方物，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可那双眸子深处却藏着不容错辨的野心。

　　萧景恒眸光微闪。

　　很美，也很合适，只是......

　　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另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想起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眸子。

　　“殿下。”周静瑶轻声唤道，声音婉转动听。

　　萧景恒在她身侧坐下，执起她的手：“今日辛苦你了。”

　　合卺酒饮罢，宫人们悄无声息地退下，将满室静谧留给这对新人。

　　红帐缓缓落下，掩去一室春光。

　　周静瑶顺从地依在萧景恒怀中，任由他解开繁复的嫁衣。

　　她的目光掠过少年俊美的侧脸，心中盘算着要尽快生下嫡子，稳固地位。

　　萧景恒的动作带着几分酒后的急切，却在触及女子细腻的肌肤时，眼前蓦地闪过沈玉蓉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人。

　　烛火噼啪作响，帐内温度渐升。

　　周静瑶压抑着低吟，指甲无意识地掐入掌心。

　　她能感觉到身上人的心不在焉，这让她微微蹙眉。

　　“殿下......”她柔声唤道，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

　　萧景恒低头看着身下这张精致却陌生的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但他很快压下这莫名的情绪，俯身吻上周静瑶的唇。

　　这是他的正妃，镇国公府的嫡女，他未来宏图大业不可或缺的助力。

　　至于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他抚过周静瑶散在枕上的青丝，眼神逐渐坚定。

　　红烛燃了整夜，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次日清晨，萧景恒早已起身，看着镜中穿戴整齐的自己，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温文尔雅的二皇子。

　　周静瑶在侍女的服侍下梳妆，镜中的新妇眉眼间带着初承雨露的娇媚，可眼神却清明如初。

　　“今日要入宫谢恩，”

　　萧景恒走到她身后，将一支凤簪插入她发间，语气温和，“母后见了你，定会欢喜。”

　　周静瑶浅浅一笑：“臣妾谨遵殿下吩咐。”

　　二人相视一笑，看似恩爱般配，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们心照不宣——这桩婚姻从来不只是男女情爱，更是权力与利益的完美结合。

　　窗外，晨曦微露，将二皇子府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淡金。

　　又一日开始了，而暗藏在喜庆下的波澜，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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