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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独爱梨花,旧梦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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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归芸目光忽地落在陆皓凝腰间一个素净的月白荷包上,那上面只疏疏绣了几竿翠竹。

  她伸手一指,语气理所当然。

  “对了,你这个荷包绣得倒有几分雅致,针脚也细,不如给我绣个新的?要梨花图案的!”

  陆皓凝细眉微蹙:“姐姐不是嫌梨花素净,不够贵气?”

  “你懂什么!”

  陆归芸白了她一眼,带着一种掌握了独家秘辛的优越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

  “听说睿王殿下最爱的就是梨花!他府上种了满园的梨树呢!”

  “我若佩着梨花荷包,说不定能投其所好,引得他青眼!”

  陆皓凝指尖蓦地一颤,不小心扯断了袖口的一根丝线。

  睿王…爱梨花?

  这个巧合让她心念微澜。

  她想起江陵老宅,想起那株开得如雪如云的梨树,想起树下埋着的旧日时光。

  “二妹妹?发什么呆呢?”

  陆归芸见她出神,不满地推搡了她一下,力道不轻,语气不耐。

  “到底绣不绣?一句话!”

  周山湄被这动作惊得又是一缩。

  陆皓凝稳住身形,敛去眸中所有异色,垂睫应道:“姐姐既喜欢,我绣便是。只是要好几天功夫,怕耽误姐姐宫宴上用。”

  “无妨,离宫宴还有十来日呢,你紧着做便是。”陆归芸这才满意,又叮嘱道:

  “记住,要绣得精致些!花瓣要层层叠叠,活灵活现的那种!”

  “宫宴那天我要戴在身上,若是得了睿王殿下青睐,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人已如一只迫不及待炫耀新羽的鹅黄雀儿,翩然而去。

  陆皓凝静立原地,望着她消失的院门方向,若有所思。

  寒风卷起她素色的裙角,寂寂无声。

  .

  梨香院的日子依旧平静如水。

  青竹的进步很快,手腕稳了,心也静了,已经能写出一手工整清秀的小楷。

  陆皓凝有时会拿着她的字帖看片刻,眼中露出极淡的欣慰。

  周山湄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出女儿,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些江陵的旧事,哪年花开了,哪日雨大了,做了什么样的梦,絮絮叨叨,逻辑全无。

  坏的时候便缩在床角,谁也不认,恐惧地看着一切靠近的人。

  陆皓凝耐心依旧,喂药拭身,梳发更衣,如同照料一个懵懂的稚子。

  这日清晨,陆皓凝照例去正院请安。

  柳平芜正与心腹嬷嬷商议宫宴事宜,见她来了,只淡淡瞥了一眼,便继续指着账本吩咐道:

  “记得给大小姐多备几套头面,宫宴上可不能失了体面。”

  陆皓凝安静地站在下首,目光低垂,恰好能掠过厅中摆放的几个敞开的紫檀木匣子。

  里面盛满了珠翠金簪、宝石璎珞,在晨曦映照下熠熠生辉,

  “二丫头也该好生准备一番。”

  柳平芜忽而转向她,语气平淡,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在她半旧的湖蓝杭绸褙子上扫过。

  “虽说比不得芸儿出挑,但终究是陆家的女儿,莫要失了礼数。”

  陆皓凝垂首,应了声“是”,声音平稳无波。

  她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嫡母不得不说的场面话。

  梨香院的用度一向拮据,每月那点份例银子刚够抓药和日常嚼用,哪里还有余钱置办新衣和像样的首饰。

  宫宴于陆归芸是登天梯,于她,不过是换个地方枯坐罢了。

  回到梨香院,她取出那个小小的针线筐,找出所剩不多的一块素白软缎和彩线,开始绣陆归芸要的梨花荷包。

  银针细如发丝,在指尖翻飞,穿梭于软缎之上,勾勒出层层叠叠的花瓣轮廓。

  她先用了极浅的灰色线勾边,再用月白、牙白、雪青的丝线层层晕染,分出明暗层次,最后以浅黄和嫩绿点缀花蕊与嫩叶。

  不知为何,她绣得格外用心,甚至称得上专注。

  每一针都细致入微,力求花瓣饱满,形态灵动,仿佛要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也绣进去。

  青竹在一旁的小几上磨墨,偶尔抬头看她刺绣,忍不住赞叹。

  “小姐的手真巧,这梨花像是活的一般,风一吹就能落下瓣来。”

  陆皓凝闻言,只微微一笑,目光却有些飘远,并未离开手中的绣活。

  她想起江陵老宅,那方小小的院落里,也有一株老梨树。

  每年春来,花开如雪,纷纷扬扬落下,她常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读书习字。

  娘亲神智尚清明时,便会坐在一旁,抱着一张旧琴,手指生疏地拨弄着不成调的曲子。

  琴声算不得悦耳,伴随落英缤纷,沾满书页和衣襟。

  那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称得上温暖宁静的时光。

  手下针尖微微一滞,险些刺错位置。

  她敛了心神,不再去想。

  .

  与此同时,户部衙署。

  梁策端坐在黑漆交椅上,面前公案上堆满了账册文书,高高低低,几乎将他淹没。

  烛火跳跃不定,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疲惫。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数字时却依旧锐利。

  “殿下,这是各州府新呈上来的税赋账目。”

  陈愈恭敬地呈上一摞厚厚的文书,面色凝重。

  “下官已初步核对过,但仍有几处疑点。”

  梁策接过,快速翻阅,修长的手指划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目光如电扫过,倏地顿在某一页。

  “今夏江南西路水患,朝廷明令减免三成税赋,以苏民困。”

  他指尖点着那一行数字,声音冷了下去。

  “为何还有州县上报的减免数额不足一成?余下的,进了谁的私囊?”

  陈愈苦笑道:“下官也觉蹊跷,派人查问,对方却说未收到朝廷明令,或是灾情核定有异,正在复核。”

  “复核?我看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梁策冷笑一声,将文书重重掷在案上,发出沉闷一响。

  “传令下去,着监察御史即刻前往,凡有虚报灾情、欺上瞒下、苛征税赋者,无论涉及到谁,一律革职锁拿,严查到底!”

  “是!”陈愈神色一凛,肃然领命,深知这位年轻亲王手段之凌厉。

  恰在此时,一名侍卫匆匆进来,躬身呈上一份洒金请柬。

  “殿下,昱王府长史亲自送来请帖,邀您明日午时去望江楼赴宴。”

  “说是得了两坛六十年的汾清,又请了汴京最有名的鱼脍师傅,定要请您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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