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雨润枯石

　　夜幕彻底吞噬了碎石坡，寒意如跗骨之蛆，渗入骨髓。林峰盘坐在冰冷的田埂上，背靠着嶙峋怪石，非但没有瑟缩，反而双目灼灼，借着稀薄星光，手指在身前干燥龟裂的泥地上反复勾勒、修改。

　　《百草真经》开篇的“小云雨诀”和“沃土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法诀并不复杂，核心在于对灵气的精微控制与引导，以及对“水”、“土”两种基础元素法则的浅层共鸣。这恰是百草经的恐怖之处——它直指大道本源，从最基础处撬动天地伟力。

　　“引气如丝，聚水成雾，凝而不散，润物无声…”林峰心中默念，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灵力丝线。这是他体内炼气一层仅存的可怜灵力。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缕细丝，在身前勾勒出一个由七个扭曲节点构成的简陋符文——这是“小云雨诀”最基础的引灵阵纹。

　　噗！

　　灵力丝线刚触及第三个节点，便如风中残烛般骤然熄灭。丹田传来针扎似的刺痛，那是灵力过度透支的警告。

　　“太弱了…”林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却无半分气馁，反而燃起更炽烈的火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再次尝试。失败，再尝试，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灵力流转的细微变化感知更深一分。汗水混杂着尘土，在他脸上蜿蜒。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林峰眼中精光一闪！指尖那缕微弱得几乎透明的灵力丝线，终于颤巍巍地穿透了第七个节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响起。空气中稀薄的水汽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缓缓向他身前汇聚。片刻后，一团只有拳头大小、稀薄得近乎透明的淡白色雾气，颤颤巍巍地悬浮在简陋的阵纹之上。

　　成了！最最简陋版的小云雨！

　　林峰精神大振，顾不得疲惫，立刻将目标锁定在脚下最近的一株蔫黄的地脉草上。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团雾气引导过去。

　　嗤…

　　雾气接触枯黄叶片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落在薄冰上，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迅速消散了大半。但奇异的是，那原本蔫头耷脑的叶片，竟肉眼可见地挺直了一丝！虽然依旧枯黄，却少了几分死气，多了一线微弱的生机！

　　“有效！”林峰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效果，远超他的预期！百草经的“小云雨”，绝非简单的凝水成雨，它蕴含着一丝微弱的造化生机！对灵植有着本质的滋养！

　　希望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疲惫的身躯。他立刻转向“沃土术”。这门法术更注重对土行灵气的梳理与激发。林峰强撑着，如法炮制，在另一株地脉草根部附近的泥土上，刻画下另一个由五个节点构成的简单阵纹。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灵力丝线如同最精细的绣花针，在贫瘠板结的土壤纹理间艰难穿行。当最后一个节点被灵力点亮——

　　嗡！

　　脚下的土地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土腥气升腾起来。林峰清晰地“看”到，以阵纹为中心，方圆一尺内那些板结如石的土块，内部结构似乎被无形之力悄然震散、重组，变得略微疏松！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散逸在深层土壤中的土灵气，被阵纹牵引着，缓慢却坚定地向那株地脉草的根部汇聚！

　　“沃土术，梳理地脉，聚灵养根…原来如此！”林峰心中豁然开朗。这碎石坡并非完全没有灵气，而是深藏、散乱、板结！沃土术就是那把松土的耙子，聚灵的漏斗！

　　他如获至宝，不顾丹田的空虚刺痛，立刻将目标转向第三株、第四株地脉草。小云雨润叶，沃土术养根！两术结合，效果倍增！他像着了魔一般，榨干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在这几垄最靠近巨石、相对隐蔽的田垄上，选定了十株地脉草，一一施法。

　　当天光大亮时，林峰已累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瘫倒在田埂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丹田空空如也，经脉火辣辣地疼。但他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满足笑容。

　　他眼前，那十株被施过法的地脉草，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呈现出与周围同类截然不同的景象！虽然整体依旧枯黄，但叶片明显舒展挺拔，边缘甚至透出极其微弱的油润光泽。根部附近的土壤颜色也略深，不再干硬板结，隐隐有极其微弱的湿润感。最神奇的是，其中一株的顶端，竟极其缓慢地顶出了一点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嫩绿芽苞！

　　这微不足道的改变，在死寂的碎石坡上，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醒目无比！这是《百草真经》初试锋芒的见证，是绝境中劈开的第一线生机！

　　“灵肥…我需要蕴含灵气的东西滋养阵法，加速效果…”林峰喘息着，目光投向腰间那个干瘪的粗布袋子。里面只有一块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淡的下品灵石，这是他仅存的、被赵天宇克扣后遗漏的财产，也是他修炼和恢复的唯一指望。

　　他挣扎着坐起，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灵石放在掌心，又拿出了那块变得灰扑扑的神秘青石。他尝试着将灵石靠近青石。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

　　嗖！

　　灵石上那点微弱的灵光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瞬间黯淡下去，变成一块毫无灵气的灰白石块！而掌心的青石，那些细密的孔洞深处，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青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沉寂下去。

　　“它…它能吸收灵气？！”林峰先是一惊，随即涌起狂喜！这青石不仅是传承之物，更是聚灵之宝？他立刻尝试运转最基础的引气法诀，手掌覆盖在青石之上。

　　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清凉气息，比碎石坡稀薄的灵气精纯百倍，瞬间从青石孔洞中溢出，顺着手臂经脉涌入他干涸的丹田！速度不快，却稳定而持续，远胜他自己打坐吸收！

　　“好宝贝！”林峰精神大振，立刻盘膝坐好，全力引导这股精纯灵气运转周天，修复着过度透支的身体和经脉。有了这青石辅助，他恢复的速度大大加快！

　　时间在专注的恢复中流逝。日上三竿时，碎石坡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林峰！死哪去了？还不滚出来干活！”赵天宇那令人厌恶的嗓音远远传来，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和惯有的颐指气使。

　　林峰猛地睁开眼，眼底精光一闪而逝。炼气一层的修为不仅完全恢复，甚至因祸得福，在精纯灵气滋养下，隐隐触碰到了炼气一层巅峰的门槛！他迅速收起青石，将那块耗尽灵气的碎石踢到角落，脸上瞬间换回了那副麻木隐忍的表情，挣扎着站起身。

　　赵天宇带着两个跟班，摇摇晃晃地走近。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田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林峰昨夜施法的那片区域时，猛地顿住了！

　　“嗯？”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凑近几步，死死盯住那十株明显“精神”许多，尤其顶端冒出嫩芽的那一株地脉草。虽然变化细微，但在遍地蔫黄中，这点不同如同鹤立鸡群！

　　“这…这草怎么回事？”赵天宇狐疑地看向林峰，眼神锐利起来，“你动了什么手脚？还是偷用了老子的灵肥？”他根本不信林峰有这本事，第一反应就是这废物偷了他的东西。

　　“赵…赵师兄明鉴，”林峰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虚弱，“小的哪敢动师兄的东西…许是…许是昨晚露水重了些，这几株草恰好长在背风处…”

　　“放屁！”赵天宇一脚踹翻旁边一株普通的地脉草，“当老子眼瞎？露水能让草发芽？”他狐疑的目光在林峰惨白的脸和那几株异常的地脉草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林峰腰间那个干瘪的布袋上。他记得很清楚，昨天临走前，他特意搜刮过，这废物兜比脸干净。

　　“哼，谅你也没这狗胆！”赵天宇找不到证据，悻悻地骂了一句，但眼中贪婪之色更浓。他指着那十株草，尤其是冒芽的那一株：“给老子看好了！这几株草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或者死了，老子扒了你的皮！还有，今天的活，加倍！”他丢下恶狠狠的威胁，带着跟班骂骂咧咧地去别处巡视了。

　　看着赵天宇远去的背影，林峰缓缓直起腰，麻木的表情褪去，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看好了？当然会看好了。”他低声自语，目光落在那点嫩绿上，如同看着一颗燎原的火种。“赵天宇，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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