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蟾问责·黑潭诡影

　　“金蟾寺的和尚？来找我？”慧觉和尚脸上的疑惑迅速转为凝重。他下山历练虽有师命，但行程并未固定，寺中突然派人前来，且态度不善，绝非寻常！

　　联想到静心佛珠、师叔失踪的疑云、以及闲云居士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慧觉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来了多少人？为首者是谁？”慧觉沉声问道。

　　那小头领连忙回答：“来了大概十几号人，都穿着金蟾寺的僧袍，为首的是个眉毛都白了的老和尚，看着挺威严，手里拿着根金色的禅杖，说是…说什么‘戒律院首座’…”

　　“玄苦师叔？！”慧觉脸色骤变，“戒律院首座亲自前来？！”

　　戒律院执掌寺规刑罚，首座玄苦大师更是以铁面无私、性情古板严厉着称。他亲自出马，绝无好事！

　　杨断云眼神微眯，瞬间做出了决断：“厉大哥，你立刻带月影姑娘去密室疗伤，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得打扰。慧觉大师，我陪你下山一看究竟。”

　　“兄弟，小心点！那些秃…和尚要是不讲理，你就喊一嗓子，老子带兄弟们冲下去！”厉天狼虽然浑，却也看出情况不对，叮嘱了一句，背起虚弱的月影，迅速朝寨中密室退去。

　　杨断云和慧觉对视一眼，快步朝寨门方向走去。

　　尚未到寨门，便已感受到一股沉重肃穆的威压笼罩而来。只见寨门之外，十几名身穿明黄色僧袍、手持齐眉棍的武僧肃然而立，结成一个简单的阵势，气息连成一片，庄严肃穆。

　　为首一位老僧，面容清癯，白眉垂颊，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手持一柄鎏金禅杖，正是金蟾寺戒律院首座，玄苦大师。

　　见到慧觉和杨断云出来，玄苦大师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慧觉身上，声音如同金石交击，不带丝毫感情：“慧觉，你可知罪？”

　　一上来便直接问罪！

　　慧觉心中一沉，上前一步，双手合十，恭敬行礼：“弟子慧觉，拜见玄苦师叔。不知师叔远道而来，所言何罪？还请明示。”

　　玄苦大师冷哼一声：“何罪？你私自下山，迟迟不归，与来历不明之人厮混，更兼身怀异宝，心念杂驳，已犯贪、嗔、痴三戒！如今寺中更有传言，你与幽冥府邪徒有所牵连，疑似谋害了玄悲师弟！诸多嫌疑，你还敢狡辩？！”

　　谋害玄悲师叔？！这个指控如同晴天霹雳，让慧觉浑身剧震，脸色瞬间苍白：“师叔明鉴！弟子下山乃奉方丈师尊之命，追查幽冥异动！玄悲师叔之事，弟子亦在苦苦追查，已寻得关键证物，正要回禀师门！怎会与谋害师叔有关？此乃天大冤枉！”

　　“证物？可是此物？”玄苦大师猛地从袖中掏出一物，掷于地上！

　　那赫然是一块破碎的、边缘焦黑的僧衣碎片！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佛门气息和…一丝与慧觉身上同源、却更加暴戾的幽冥死气！

　　“这是在玄悲师弟最后失踪之处找到的！经寺中长老联手施展‘回光溯影’之术，隐约看到是你与玄悲师弟发生争执，随后他便遭了毒手！而这碎片上的气息，与你如今身上的气息有七分相似！你作何解释？！”玄苦大师声色俱厉，强大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向慧觉！

　　慧觉看着那碎片，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有人模仿了他的气息，制造了假象！而且手段极其高明，连回光溯影之术都能蒙蔽！

　　“不！不是弟子！师叔！这是陷害！”慧觉急声道，“弟子确有与玄悲师叔相关的证物，乃是师叔遗留的静心佛珠，其上残留的才是真凶的幽冥死气！弟子正要…”

　　“静心佛珠？”玄苦大师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在何处？拿出来！”

　　慧觉下意识地就要取出佛珠，但猛然间，他想起了闲云居士提炼血精后佛珠的变化，以及那丝诡异的、与幽冥少主同源却又更高的血脉感应…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陷害之人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能弄到他的随身物品碎片制造证据，那这佛珠…还能作为证据吗？会不会反而成为对方指认他“沾染幽冥邪气”的铁证？

　　他的迟疑，在玄苦大师看来无疑是做贼心虚！

　　“哼！拿不出来了吗？还是那佛珠早已被你毁尸灭迹？”玄苦大师步步紧逼，“慧觉，你若还认自己是金蟾弟子，便立刻束手就擒，随我回寺接受戒律院审判！否则，休怪师叔执行寺规，清理门户！”

　　他身后那十几名武僧同时向前一步，齐眉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气势逼人！

　　慧觉和尚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心中充满了冤屈、愤怒与一种被至亲之人怀疑背叛的巨大痛苦。他一生虔诚信佛，恪守清规，如今却蒙受如此不白之冤，甚至牵扯到谋害师叔的重罪！这种打击，几乎让他心神失守。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股温和却磅礴的龙煞之力渡入他体内，帮他稳住了激荡的气血和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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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杨断云。

　　他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已然看清，这所谓的问罪，根本就是一个针对慧觉的局！那玄苦大师看似公正严明，但其言语间却多有引导和逼迫，似乎急于给慧觉定罪，根本不给他辩解和拿出证据的机会！

　　“大师。”杨断云上前一步，将慧觉护在身后，赤红的瞳孔平静地直视着玄苦大师，声音不卑不亢，“在下杨断云。慧觉大师一路与我等同行，所为皆是追查幽冥府阴谋，守护苍生，更屡次与幽冥邪徒血战，身受重伤。所谓谋害师叔、勾结幽冥，纯属无稽之谈！这其中必有误会，或是小人陷害。还请大师明察，勿要中了奸人挑拨离间之计。”

　　玄苦大师锐利的目光转向杨断云，在他身上那迥异于佛道的气息上扫过，眉头紧皱，语气更加冰冷：“你是何人？身上煞气冲天，非我正道中人！也配在此妄言？慧觉就是与你等厮混，才心性大变，误入歧途！看来今日，老衲不得不行雷霆手段，擒你回去一并审问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鎏金禅杖猛地一顿地！

　　嗡！

　　一股强大的佛门罡气如同金色波纹般扩散开来，直接压向杨断云！这老僧修为竟如此深厚，已然达到了某种“言出法随”的境界，一言不合便要直接动手拿人！

　　杨断云眼神一冷，体内龙煞自行运转，嵴椎龙骨发出微光，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威压，脚下地面寸寸龟裂，却一步未退！

　　“师叔！不可！”慧觉见状大急，“杨兄是友非敌！此事与他无关！”

　　“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一并拿下！”玄苦大师显然已失去耐心，根本不听解释，禅杖一挥，“罗汉阵，擒魔！”

　　身后十几名武僧齐声应诺，脚步错动，瞬间结成一座小型罗汉阵，棍影如山，带着伏魔金光，朝着杨断云和慧觉笼罩而来！

　　竟是真要动手！

　　杨断云心中怒火升腾！这老和尚看似刚正，实则蛮横无理，偏听偏信，根本不给任何辩解机会！既然如此，那便手底下见真章！

　　他正欲爆发龙煞，强行破阵——

　　突然！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极其突兀地从侧面山林中响起！

　　只见数支通体漆黑、无声无息、却散发着湮灭魂魄气息的诡异箭矢，如同毒蛇出洞，并非射向杨断云或慧觉，而是直取——戒律院首座玄苦大师以及他身旁的几名核心武僧！

　　这箭矢出现的时机、角度、目标，都刁钻狠辣到了极点！

　　玄苦大师脸色剧变，猛地回身，禅杖舞动成风，金光大盛！

　　“何方宵小！敢偷袭老衲！”

　　砰！砰！砰！

　　金光与黑箭碰撞，发出沉闷的爆炸声！那黑箭竟蕴含着极其阴毒的力量，能侵蚀佛光！玄苦大师虽然挡下了射向自己的几箭，但他身旁两名武僧却反应稍慢，被黑箭擦中，顿时惨叫一声，身上金光瞬间暗澹，皮肤泛起黑气，显然中了剧毒！

　　“影杀之噬魂箭？！”玄苦大师又惊又怒，瞬间认出了这歹毒箭矢的来历，“你们竟然与影杀勾结？！”

　　他愤怒的目光瞬间锁定杨断云和慧觉，显然认为这是他们设下的埋伏！

　　杨断云也是心中一惊！影杀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偷袭玄苦大师？他们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彻底坐实慧觉的罪名，激化矛盾？！

　　“不是我们！”慧觉急忙解释。

　　但此刻玄苦大师哪里还听得进去！袭击戒律院首座，重伤寺中弟子，这已是滔天大罪！

　　“好好好！果然已是魔障深重，无可救药！今日老衲便替天行道！”玄苦大师彻底暴怒，再也顾不得什么生擒活捉，禅杖高举，澎湃的佛力如同火山般爆发，就要施展雷霆一击！

　　然而，那山林中的影杀刺客一击之后，便再无动静，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这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眼看一场误会就要演变成不死不休的血战！

　　杨断云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知道，无论如何解释都没用了。这局，做得太死！

　　他一把拉住还要解释的慧觉，低喝道：“走！不能再留！”

　　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让真正的幕后黑手得意！

　　他猛地一跺脚，坤元煞气爆发，地面剧烈震动，烟尘四起，暂时干扰了罗汉阵的运转！

　　同时，他右臂龙纹闪耀，一记煞龙破并非攻向玄苦大师，而是轰向侧面的山壁！

　　轰隆！

　　山石炸裂，开辟出一条临时通道！

　　“慧觉大师，得罪了！”杨断云不由分说，拉着心神激荡、几乎崩溃的慧觉，身形如电，朝着那通道急掠而去！

　　“休走！”玄苦大师怒吼，禅杖挥出磅礴金光追袭而来！

　　杨断云头也不回，反手一枪，泣血枪龙吟声乍起，硬生生劈开金光，借力加速，带着慧觉瞬间消失在烟尘与山林之中。

　　“追！发金蟾令！通缉叛徒慧觉及其同党！”玄苦大师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地上中毒呻吟的弟子和消失的两人，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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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云寨是待不下去了。

　　杨断云带着失魂落魄的慧觉，在山林中一路疾驰，直到彻底摆脱了身后的追兵，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涧停下。

　　慧觉和尚瘫坐在地，双目无神，脸上充满了痛苦与迷茫。信仰的冲击、师门的误解、沉重的冤屈，几乎将这位佛子击垮。

　　杨断云默默守在一旁，没有打扰。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需要慧觉自己走出来。

　　良久，慧觉才缓缓抬起头，眼中虽然依旧痛苦，却多了一丝决绝的清明。

　　“阿弥陀佛…杨兄，多谢。”他声音沙哑，“此事…绝非偶然。陷害之人，对我寺中事务、甚至回光溯影之术都极为了解…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陷害贫僧…”

　　他猛地想起闲云居士的话，以及那丝诡异的血脉共鸣…

　　“或许…与那幽冥少主体内的特殊血脉有关…甚至…可能与寺中某些…”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若真是寺中内部出了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

　　杨断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清者自清。当务之急，是找到确凿证据，揭开真相。而泽族圣坛，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那泄露魔气的空间裂缝，或许与幽冥府有关，若能找到线索，或能还你清白。”

　　慧觉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没错！唯有查明一切，方能涤清冤屈！贫僧与你们同往圣坛！”

　　就在这时，杨断云怀中那指骨镇物再次传来急促的悸动，方向直指落星沼泽！

　　月影那边通过特殊传讯符也发来了简短的讯息：「伤势无碍，已初步掌握星晷部分用法，可尝试指引圣坛入口。速至黑水潭。」

　　不能再耽搁了！

　　杨断云扶起慧觉：“走！去黑水潭！”

　　两人调整方向，再次朝着那片充满死亡与未知的沼泽进发。

　　数个时辰后，他们再次踏入了落星沼泽的地界。根据月影的指引和指骨镇物的感应，他们避开危险的区域，径直朝着沼泽深处的“黑水潭”方向前进。

　　越靠近黑水潭，环境越发死寂。这里的雾气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淤泥中散发着浓烈的硫磺恶臭，甚至连那些诡异的沼泽魔藤都看不到踪影，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某种东西吞噬了。

　　终于，一片广阔、漆黑、如同墨汁般粘稠、看不到丝毫波澜的水潭，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就是黑水潭。潭水死寂，深不见底，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之气。指骨镇物的悸动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月影的身影从潭边一块巨石后转出，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手中托着星晷。星晷上的微缩星云正指向潭水中心。

　　“你们来了。”月影看到慧觉的状态，没有多问，直接道，“星晷指示，入口就在潭底。但这潭水…有古怪，我的神识无法深入，下面似乎有能吞噬一切感知的东西。”

　　杨断云走到潭边，赤红的瞳孔凝视着漆黑的潭水。他的龙煞感知同样被极大压制，只能隐约感觉到潭底深处，有一股极其庞大、混乱、充满了负面能量的旋涡正在缓缓转动。

　　那应该就是月影之前看到的、连接着魔域的空间裂缝！

　　而就在他仔细感知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一片扭曲的枯木林阴影中，似乎有一抹极其熟悉的、妖异的红色一闪而逝！

　　姬红药？！

　　她竟然也跟到了这里？！她想做什么？

　　杨断云心中一凛，但表面不动声色。

　　前有诡异黑潭，后有神秘妖女，暗处可能还有幽冥府或影杀的埋伏。

　　这泽族圣坛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准备下水吧。”杨断云沉声道，率先运转龙煞，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罡，“无论如何，必须下去。”

　　慧觉口诵佛号，周身泛起柔和金光。月影也将星晷收起，激发了一层星辰护罩。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跃入了那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黑水潭中！

　　潭水冰冷粘稠，阻力极大，且蕴含着一种侵蚀能量护罡的诡异力量。三人只能不断消耗力量维持护罩，奋力下潜。

　　下潜了约莫数十丈，周围已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唯有三人护罡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指骨镇物的指引越发清晰。

　　突然！

　　杨断云感到下方传来的吸力猛然增强！那混乱的能量旋涡近在眼前！

　　“小心！要到了！”

　　他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猛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由扭曲光线和混乱能量构成的——黑洞！

　　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瞬间将三人吞没！

　　一阵天旋地转的空间转换感过后，三人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护罡光芒照亮四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三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正处于一片巨大的、破败不堪的、浸泡在漆黑水中的古老宫殿遗迹之中！

　　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那座高大的祭坛之上——那具被无数锁链束缚的半人半鱼巨骨赫然矗立！其心脏位置的断戟散发着微光！

　　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巨骨周围，祭坛之下，密密麻麻地跪伏着无数具身披残破铠甲、手持锈蚀兵刃的——泽族战士尸骸！

　　它们早已死去多时，化为了枯骨，但却保持着虔诚跪拜的姿势，面朝祭坛。

　　而在三人闯入的刹那，那些泽族战士尸骸空洞的眼眶中，猛地齐刷刷地亮起了无数点幽蓝色的魂火！

　　咔咔咔咔…

　　骨骼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地响起。

　　无数具泽族尸骸，缓缓地、僵硬地站了起来，转过身，那无数点幽蓝魂火，冰冷地“盯”住了三位不速之客！

　　圣坛的守护者，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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