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破坏的见面

　　楚砚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去看看王导是不是在外面。他指尖轻轻抚平西装外套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领口的衬布挺括得恰到好处——这件衣服是他特意翻出来的旧款定制西装，虽不是最新潮的样式，却足够得体，能撑得起和名导见面的场合。口袋里的剧本扉页被他摩挲得有些发皱，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对角色的理解，每一个标注都藏着他几个通宵的心血。他完全没有料到，当他推开门走出会议室，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他满怀期待地朝着约定的见面地点走去，脚步轻快又带着一丝紧张，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的鼓点上，却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约定的地点在影视公司楼下的露天咖啡馆，原本该是阳光正好、座椅整齐的惬意角落，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混乱。楚砚白刚拐过街角，一股刺鼻的气味就猛地钻进鼻腔，像是打翻了十几瓶不同香型的廉价香水，混合着夏日午后人群聚集的汗味，还有不知是谁带过来的劣质烟味，几种味道拧成一股绳，呛得他下意识捂住了鼻子，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眼前的场景更是让他血液几乎凝固。二十多个人乌压压围在咖啡馆入口，手里举着写满污言秽语的纸牌，红笔涂抹的痕迹狰狞刺眼。有人踮着脚往公司方向张望，有人互相交头接耳，嘴里蹦出的词句不堪入耳，还有几个女生正用力摇晃着手里的应援棒，棒身的塑料碰撞声混杂着叫嚷声，把原本安静的街角搅得像个失控的菜市场。楚砚白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脚步下意识地顿住，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认错人了”，可纸牌上“楚砚白”三个字格外醒目，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退半步，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来了！”，那群人瞬间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调转方向，朝着他一拥而上。五六只手同时抓住了他的胳膊和外套，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楚砚白，你这个不要脸的Oga，靠着不正当关系抢资源，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女生冲在最前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眼神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针。

　　“就是，赶紧滚出娱乐圈！我们家哥哥的角色就是被你抢了！”旁边一个高个子男生嘶吼着，伸手就去扯他口袋里露出来的剧本，纸张被撕裂的“刺啦”声格外刺耳。各种辱骂声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有指责他耍手段的，有嘲讽他身份的，还有不堪入耳的人身攻击，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将他牢牢困住。楚砚白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筑巢，脑袋一阵发懵，眼前的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只是来试镜，根本没有抢任何人的资源，可刚发出“我没有……”三个字，就被更响亮的骂声彻底淹没。“还敢狡辩！证据都摆在网上了，你还有脸说！”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路边的栏杆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四面八方的力量不断涌来，有人拽他的头发，有人扯他的衣服，还有人用纸牌狠狠砸他的肩膀，他根本站不稳，只能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死死护住头部和脸，指缝里能看到周围扭曲的面孔。

　　混乱中，他的西装外套被扯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内衬的布料翻了出来，显得狼狈不堪。头发被拽得生疼，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在急剧升高，不是害羞，是被愤怒和委屈憋出来的灼热，可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惊恐与无助——他从未想过，自己满心期待的机会，会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被打断。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引擎声传来，楚砚白的心猛地一跳，透过手臂的缝隙望过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驶来，车头的标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是王导的车。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下意识地想拨开人群呼救，可围在他身边的人像是焊死的墙，纹丝不动。

　　轿车原本想停在咖啡馆门口，可刚靠近就被人群挡住了去路。几个情绪激动的人甚至冲到车头前，用力拍打着引擎盖，嘴里还在喊着“别选他！他是个麻烦！”司机急得连连按喇叭，尖锐的喇叭声刺破混乱的喧嚣，却丝毫没能让人群散开，反而激起了更激烈的骚动。

　　王导坐在后座，眉头从看到人群的那一刻就紧紧皱了起来。他透过车窗玻璃，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楚砚白——那个年轻人头发蓬乱，衣服撕裂，正被一群人推搡着，脸上满是惊恐。王导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句“好像是黑粉来堵他”，王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在他看来，一个艺人连自己的私生活和公众形象都管理不好，还能引发这样的骚乱，绝对是个麻烦人物。选这样的人出演自己的作品，指不定后续会惹来多少非议和公关危机。

　　想到这里，王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司机冷声道：“掉头，我们走，这次见面取消。”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满是对麻烦的厌恶。

　　司机得令，立刻踩下刹车，迅速转动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轿车在混乱的人群旁缓缓掉头，车尾对着楚砚白的方向，一点点驶离了他的视线。

　　楚砚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见。刚刚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得彻底。口袋里被撕裂的剧本还在，可上面的标注突然变得无比讽刺。刚刚燃起的、关于梦想的希望之火，就这么被无情地浇灭，连一点火星都没剩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围的辱骂声、推搡声似乎都被隔在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外，变得模糊而遥远。他能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能闻到空气中刺鼻的气味，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空洞——那是一种所有期待轰然崩塌后的绝望。天空明明是晴朗的，阳光却照不进他的眼睛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光，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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