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应许’的‘荒野’

　　当那场为了庆祝“女王”的凯旋和“庇护所”获得“合法”地位的盛大狂欢终于在三天三夜之后缓缓落下帷幕时。

　　一场史无前例的、堪称“王国奇观”的……“大迁徙”便在圣君城的东郊正式拉开了序幕。

　　——超过二十万曾经生活在“陋巷”这片肮脏泥潭之中的幸存者们。

　　——他们带上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全部家当。

　　——告别了那片他们生活了半辈子、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故土”。

　　——跟随着他们唯一的“女王”的旗帜。

　　——向着那片由国王亲口“御赐”的、充满了未知与希望的……“新家园”浩浩荡荡地进发！

　　那是一幅何等壮观的画卷！

　　连绵数里格的、由简陋的板车、瘦弱的驮马和无数徒步而行的人群所组成的迁徙队伍如同一条灰色的、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巨龙蜿蜒盘旋在王都郊外的土路之上！

　　他们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但他们的眼中却更多的是一种摆脱了“过去”奔向“新生”的、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向往！

　　“……嘿！老伙计！你说……我们那未来的‘新家’到底长什么样啊？”一个扛着铁锤的年轻铁匠对着身旁同样推着一车工具的老木匠兴奋地问道。

　　“……我哪知道？”老木匠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憧憬的笑容“……不过我听说那片地可大了！足足有三万亩呢！比整个‘陋巷’都大上好几十倍！”

　　“……而且那可是国王陛下亲口赏赐给‘女王’陛下的‘永久’封地！以后我们就是女王陛下真正的‘子民’了！再也不用看那些狗屁贵族和教会的脸色了！”

　　“……是啊！是啊！等到了那里我一定要第一个报名去建‘一号居民楼’！我做梦都想住进那种冬暖夏凉、还有‘自来水’的……神仙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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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满了乐观与希望的交谈声在整个迁徙的队伍中此起彼伏。

　　他们就像一群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终于听到了关于“绿洲”的传说。

　　在他们的想象中那片由国王“御赐”的、被女王命名为“荆棘领”的“应许之地”就算不是什么流着奶与蜜的“天堂”。

　　至少也应该是一片广阔的、平坦的、等待着他们去开垦的……肥沃土地。

　　然而……

　　当这支庞大的迁徙队伍在经历了整整一天的跋涉之后终于抵达了他们那梦寐以求的“新家园”时。

　　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所有充满了希望的交谈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洋溢着兴奋与向往的笑容都缓缓地凝固在了他们的脸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和一种如同被一盆来自极北冰川的冷水兜头浇下的、彻骨的……

　　——冰冷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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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家”？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广阔的平原？

　　分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充满了“死亡”与“贫瘠”气息的……

　　——“戈壁”！

　　——干涸的、龟裂的、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的土地之上稀稀拉拉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扭曲的、长满了尖刺的……不知名的“荆棘”灌木。

　　——地面之上到处都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棱角分明的“碎石”。仿佛这里曾经是一个古老的采石场。

　　——一条早已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河床如同一条巨大的、丑陋的伤疤蜿蜒着横亘在这片土地的中央。

　　——放眼望去整整三万亩的土地之上竟然连一片巴掌大小的“绿色”都看不到！连一只飞鸟的踪影都看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充满了“咸腥”气息的味道。

　　那是……“盐碱”的味道！

　　“……这……这地方……能种出庄稼吗？”

　　不知是谁第一个用一种梦呓般的、颤抖的声音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那最绝望的问题。

　　没有人回答他。

　　但所有那些世代都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们他们的脸上那如同死灰般的表情已经给了所有人一个最残酷的……答案。

　　——不能。

　　——这是一片被神所诅咒 的、早已死去了的……土地！

　　“……被……被骗了……”

　　“……我们被国王那个老狐狸给骗了……”

　　“……他根本就不是在‘赏赐’我们！他是在‘流放’我们！他要把我们这二十万个‘垃圾’都扔到这片鸟不拉屎的‘垃圾场’里让我们自生自灭！”

　　压抑的、充满了“愤怒”与“绝望”的窃窃私语如同最可怕的瘟疫在那瞬间陷入了混乱与恐慌的人群之中疯狂地蔓延开来！

　　那股刚刚才凝聚起来的、名为“希望”的火焰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瞬间便被浇得只剩下一缕即将熄灭的……青烟！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掉转车头准备逃回那个虽然肮脏但至少还能活下去的……“陋巷”！

　　而就在这整个“新生王国”的“民心”即将彻底崩溃的、最危急的时刻——

　　“——都给我安静！”

　　一声冰冷的、却又充满了无穷威严的娇叱如同一道撕裂了所有阴云的惊雷！

　　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骚动！

　　他们齐刷刷地回过头！

　　看到他们那位一直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女王”陛下不知何时已经独自一人登上了不远处一座由碎石堆积而成的、小小的“高坡”。

　　她依旧是那身黑色的、朴素的裙装。

　　她依旧戴着那副遮住了她所有表情的黑鸦羽毛面具。

　　但此刻她那娇小的、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又细又长的身影却像一杆永不弯折的、漆黑的战旗！

　　死死地插在了这片充满了“绝望”的、贫瘠的土地之上！

　　将所有即将溃散的“军心”都给重新牢牢地凝聚了起来！

　　伊芙静静地站立在那高坡之上。

　　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充满了“绝望”、“愤怒”与“迷茫”的脸庞。

　　然后她缓缓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

　　却通过奈尔那无处不在的“阴影扩音”术法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我‘艾琳’欺骗了你们。”

　　“——你们在想国王奥古斯都戏耍了你们。”

　　“——你们在想‘命运’再一次将你们抛弃在了这片毫无希望的……绝望之地。”

　　“……是的。”

　　她的声音冰冷而坦然。

　　“——你们想的都没错。”

　　“——这就是一片被神所遗弃的、被贵族所鄙夷的、连最卑贱的‘荆棘’都不屑于生长的……”

　　“——彻头彻尾的‘荒野’！”

　　她这一番非但没有“安抚”反而更加“残酷”的“开场白”让所有幸存者都彻底地愣住了。

　　而伊芙却在此时话锋猛地一转！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的高亢与激昂！

　　“——但是！！”

　　“——你们难道忘了吗？！”

　　“——我们是谁？！”

　　她猛地伸出一只手指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指向了那片早已被他们抛弃的“过去”！

　　“——我们是从‘陋巷’那片比这里还要肮脏百倍的‘泥潭’里爬出来的！”

　　“——我们是在‘呓语瘟疫’那足以吞噬灵魂的‘魔音’之下幸存下来的！”

　　“——我们更是在教会那冰冷的‘净化’之火中浴火重生的！”

　　“——我们是一群连‘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彻底打垮的……”

　　“——‘幸存者’！”

　　“——告诉我！”

　　她那充满了无穷力量的嘶吼声如同最滚烫的战鼓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片区区的‘荒野’！”

　　“——难道就能让我们感到……‘害怕’吗？！”

　　“不——！！！”

　　不知是谁第一个被她那充满了无穷感染力的激情所点燃！

　　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不甘与倔强的……咆哮！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不！！！！”

　　“——不怕！！！”

　　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死志”与“新生”的怒吼声冲天而起！

　　伊芙看着下方那重新燃烧起了“斗志”的海洋。

　　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缓缓地弯下腰。

　　从那干涸的、龟裂的土地之上捡起了一块最普通的、棱角分明的……碎石。

　　然后高高地举起！

　　“——没有沃土？”

　　“——那我们就用自己的双手去翻开这坚硬的‘石板’！去将那些无用的‘荆棘’都连根拔起！”

　　她又指向了那条早已干涸的河床！

　　“——没有水源？”

　　“——那我们就用我们的‘智慧’去打穿那最深的地层！去让那被囚禁了千年的‘甘泉’重见天日！”

　　她最后张开了双臂仿佛要将这片广阔的、贫瘠的“天地”都拥入怀中！

　　“——国王他给我们的不是一片‘家园’！”

　　“——他给我们的是一张‘空白’的画布！”

　　“——他给我们的是一个能让我们摆脱所有的‘过去’抛弃所有的‘束缚’用我们自己的‘意志’去亲手描绘‘未来’的……”

　　“——最宝贵的机会！”

　　“——所以现在抬起你们的头！挺直你们的腰杆！”

　　“——拿起你们手中的铁锤与铁镐！”

　　她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开天辟地般的“神谕”！

　　“——让我们就在今天！就在此刻！”

　　“——在这片被所有人都遗弃的‘荒野’之上！”

　　“——亲手铸造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

　　“——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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