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旧符重现,暗卫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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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书房,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沉甸甸压在人心头的阴霾。薛仁贵风尘仆仆地闯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夜露与打斗后的尘土,甚至有几处不起眼的暗红印记。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巴掌大、沾着些微蓝色粉末的树皮拓片,以及另一份泛黄的信笺残角,并排放在李承乾面前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
“殿下,您看!”
薛仁贵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和难以置信,他粗糙的手指用力点在树皮拓片上那个清晰的淡蓝色三角形标记上,
“一模一样!跟当初李瑗那王八蛋密信角落里那个鬼画符,分毫不差!”
他又指向旁边信笺残角上那个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压痕三角形,
“就是它!当初都以为是纸褶子,现在想想,他娘的就是故意留下的!”
李承乾的呼吸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滞了。
他俯下身,几乎将鼻尖凑到桌面上,目光锐利如鹰隼,在两个标记上来回扫视。
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树皮拓片上的蓝色粉末——那熟悉的“青鹞蓝”色泽,刺得他眼瞳生疼。
再对比信笺上那个浅淡却轮廓分明的压痕,形状、角度、大小,严丝合缝!
书案一角,一个不起眼的小身影丙三正踮着脚,试图用两根小木棍去夹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精致荷花酥。
薛仁贵那声低吼吓得他一哆嗦,酥点“啪嗒”掉回盘子里。
丙三飞快地收回木棍,小脸绷得紧紧的,仿佛刚才那鬼祟动作与他毫无关系,只是耳朵尖悄悄红了。
“李瑗、青鹞蓝、蓝色响箭、军中好手,还有这个标记---”
李承乾缓缓直起身,每一个词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砸在寂静的书房里,
“薛卿,你与他们交手,感觉如何?”
薛仁贵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
“操练过!绝对是军中练出来的杀人把式!尤其那个使分水刺的头目,招招都奔着卸胳膊断腿、戳心窝子去,狠辣直接,没半点花哨!”
“要不是老子皮糙肉厚力气大,差点着了道!不是世家养的死士那种阴柔路子,就是军中的硬茬子!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凝重,
“他们好像不是真想拼命冲进去,更像是在试探深浅,撩拨虎须! 看咱们到底藏了多少底牌在里头!一看老子带人扑得猛,撒丫子就跑,比泥鳅还滑溜!”
“试探?”
裴行俭清冷的声音响起,他已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案旁,目光同样锁定了那两个三角形标记,
“殿下,李瑗谋反案中王君廓临死前,曾含糊吐露过‘暗卫’二字,直指宫中。若这标记真是某种身份烙印---”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同寒冰,瞬间冻彻了李承乾的心肺。
暗卫飞虎!
父皇李世民手中那支最神秘、最锋利、也最黑暗的刀!
传说中,他们无孔不入,如影随形,只为天子一人效死!
“暗卫飞虎?试探孤的工坊---”
李承乾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恐惧和滔天怒火交织着,几乎要将他撕裂!
如果是父皇授意那意味着什么?
是对他私下积蓄力量的不满?
是帝王心术的平衡?
还是更可怕的猜忌?
不!
不对!
李承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盘算。
工坊的存在,父皇未必不知晓详情,但以父皇的雄才大略和目前对自己的期许,没道理用这种下作手段来试探!
更不会用李瑗、王君廓这早已暴露的死狗留下的标记!
这太拙劣了!
更像是有人刻意将水搅浑,将怀疑的矛头引向父皇,引向那柄最令人恐惧的暗刃!
“不是父皇!”
李承乾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骇人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手法,太刻意!太像嫁祸!王君廓临死攀咬,暗卫标记重现,加上军中好手的袭击。”
“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是父皇的刀悬在了头顶! 好让我们自乱阵脚,甚至离间天家父子!”
裴行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
“殿下明鉴。此乃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幕后之人,所图非小。”
他指着那三角形标记,
“当务之急,是查清此标记的真正归属。若真是暗卫内部所用,是全体?还是其中某一支?亦或是有人仿冒,故意混淆视听?若是后者,谁能接触到如此隐秘的标记形制?”
薛仁贵听得头大如斗,烦躁地抓了抓头盔:
“他娘的!魏王?世家?还是哪个藏在阴沟里的老王八?怎么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坑!老子宁愿真刀真枪干他娘的一场,也好过在这猜哑谜!”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内侍小贵子捧着一只小巧的竹筒快步进来,神色紧张:
“殿下,长孙家庆大人飞鸽急报!”
李承乾心头一紧,立刻接过竹筒,抽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用特殊密文写就的蝇头小字,翻译过来便是:
“商队已遁,消失前曾活动于据点水源上游方向。”
水源上游!
李承乾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看向裴行俭和薛仁贵,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和紧迫而微微变调:
“快!传讯家庆!小心水源!立刻转移!快!!!”
“水源?!”
裴行俭瞬间色变,作为经历过战场残酷和阴谋算计的老手,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毒!
疫病!
任何一点污染,对于一个隐藏的据点都是灭顶之灾!
“操他祖宗!”
薛仁贵更是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这帮杂碎!不敢明刀明枪,尽玩这下三滥的腌臜手段!”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去传令。
书房里瞬间乱成一团,紧张的气氛几乎要爆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当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异常镇定地溜到茶盘边,拿起那壶刚沏好、还冒着热气的雨前龙井。
丙三踮着脚,动作麻利地给太子、裴行俭和正要冲出去的薛仁贵面前空了大半的茶杯里,一一续上了滚烫的茶水。
那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茶满上。
续到薛仁贵那杯时,薛仁贵正急火攻心,看也没看,抓起杯子就要灌一口压惊。
“将军!”
丙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
“茶烫,慢点喝。天塌下来,也得喘匀了气再顶。 您现在冲出去喊破嗓子,信鸽也飞不过长孙大人的快马。不如喝口热的,想想怎么砍人更痛快。”
“噗——”
刚灌了一口滚烫茶水的薛仁贵差点全喷出来,烫得龇牙咧嘴,却又被这小豆丁一句话堵得哭笑不得,那冲天的怒火竟诡异地被噎回去一小半。
他瞪着丙三,看着对方那双清澈又过分镇定的眼睛,再看看手里烫嘴的茶,憋了半天,最后狠狠跺了下脚,把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老高:
“你他娘的!小兔崽子,算你说的对!老子我先喘口气!”
李承乾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和丙三那句不合时宜却异常朴实的“金句”微微刺破。
他看着丙三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专注的脸,再看看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还有薛仁贵那副被噎住的憋屈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冲淡了些许那噬骨的寒意。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滚烫的杯壁熨帖着冰凉的手指。
是啊,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对手在暗处,张开了无形的网,步步紧逼,从工坊到鸣笛据点,从武力试探到可能的阴毒水攻,每一步都踩在他们的要害上。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杯中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滚下,带来一丝近乎疼痛的清醒。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眼前三人:
暴躁却忠诚的猛将薛仁贵,冷静如冰的智囊裴行俭,还有眼前这个胆大包天、心思诡谲却又意外能定人心神的小怪物丙三。
“裴卿,”
李承乾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立刻动用所有‘隐线’,不惜代价,给我查清这个三角形标记的根底!我要知道,它究竟是谁的烙印!”
“薛卿,”
他转向犹自喘着粗气的薛仁贵,
“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心腹,用最快的速度,走小路,驰援家庆!确保据点和人员安全!若遇可疑之人,靠近水源者,格杀勿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丙三身上,少年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丙三。”
“属下在。”
丙三挺直了小身板。
“你---”
李承乾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去把盘子里那块荷花酥吃了。然后,跟着裴率更令。他需要一双特别的眼睛。”
丙三眼睛瞬间亮了亮,飞快地应了声:
“喏!”
小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夹起那块垂涎已久的荷花酥,整个塞进嘴里,两颊鼓鼓囊囊地嚼着,动作快得薛仁贵都没看清。
看着丙三那鼓囊的腮帮子和异常明亮的眼神,李承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苦涩的自嘲笑意,转向同样神色严峻的裴行俭:
“裴卿,咱们现在---”
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一个最贴切的形容,最终化为一声带着粗粝气息的轻叹,
“真他娘的像是在雷区里跳舞。每一步落下,都得提心吊胆,怕踩响脚下的地雷;还得时刻仰着脖子,提防着不知从哪个方向、什么时候会劈下来的刀子。这感觉---”
他摇了摇头,将杯中残余的、已有些凉意的茶根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咽下那复杂难言的滋味,轻轻吐出两个字:
“刺激。”
书房内,灯火摇曳。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沉黑夜,以及潜藏其中、张牙舞爪的致命危机。
工坊的余烬未冷,鸣笛据点又遭威胁,而那神秘的三角形标记,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烙印,昭示着更庞大、更黑暗的阴影正在逼近。
李承乾知道,这场在刀尖与雷霆之下的死亡之舞,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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