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余孽疑云,魏王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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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余孽窦建德死灰复燃!勾结外贼,意图投毒祸国,颠覆社稷!”刑部大堂外张贴的、盖着血红官印的布告,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冰水,瞬间引爆了整个长安!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迅速蔓延至每一个坊市、每一条街巷。
“我的老天爷!窦建德?那魔王不是早被先帝爷剿了吗?骨头渣子都该烂透了吧?”
“骨头烂了,鬼魂没散啊!听说那帮余孽在水里下的是绝户的毒!喝了就慢慢烂肠子,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丧尽天良啊!这是要断咱们大唐的根啊!”
“谁说不是呢!布告上说还有同党!就藏在咱眼皮子底下!搞不好就是那些世家老爷---”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酒楼茶肆里,百姓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猜疑。
米价、盐价应声而涨,巡街的金吾卫明显增多,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
东宫书房。
窗外隐约传来坊市压抑的喧嚣,更衬得室内一片沉静。
李承乾负手立于舆图前,目光落在魏王府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殿下,火候差不多了。”
裴行俭的声音低沉平稳,
“‘窦建德余孽’这块石头,已经砸得人心惶惶,水浑得伸手不见五指。”
“浑水才好摸鱼。”
李承乾指尖轻轻敲在魏王府的位置上,
“不过,光浑还不够,得让水底下那条自以为藏得深的大鱼,自己冒个泡。”
他转身,眼中闪烁着权谋者冷酷而精准的光芒:
“让‘鸣笛’那些最不起眼的小崽子动起来。告诉他们,不用编新词儿,就把市井里那些关于‘余孽有朝中贵人撑腰’、‘没大人物点头,谁敢干这抄家灭族的事’之类的议论,添油加醋,往热闹里去传!”
“尤其是魏王主持整理前朝文书那档子事儿,得让人‘不经意’地想起来!记住,只需点火扇风,让他们自己去猜、去想、去串联!流言就像野草,只要点了火,它自己就能烧成燎原之势。”
“喏!”
裴行俭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安排。
短短两三日,长安城流言的风向,在几只“看不见的小手”悄然拨弄下,发生了微妙却致命的变化。
“哎,老张头,你说窦建德都死多少年了?他那点家底,谁最清楚?”
“谁清楚?那得问管书库的啊!前些年,不是魏王殿下奉旨主持整理前朝文书旧档吗?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卷宗,都得过他的手吧?”
“嘶、你这么一说---”
“嘘!别瞎联想!魏王殿下何等尊贵仁厚,怎会---”
“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听人说嘛,越是位高权重的,越容易走歪路!没点由头,那帮亡命徒敢在洛阳闹那么大动静?”
“就是!没个遮风挡雨的伞,余孽能藏得住?”
这些议论,真真假假,如同无数细小的毒刺,借着恐慌的东风,开始悄无声息地扎向魏王府。
起初只是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渐渐竟有胆大的酸儒喝了二两黄汤,在酒肆里拍桌子扯嗓子:
“查!就得从接触过旧档的人查起!这才是正道!”
虽然立刻被同伴捂住嘴拖走,但种子,已经撒下了。
魏王府,紫檀阁。
“砰!”
一只价值不菲的越窑青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洇湿了华美的波斯地毯。
“混账!一群混账!”
魏王李泰那张素来以敦厚温和示人的圆脸,此刻涨得如同猪肝,额头青筋暴跳,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惶而布满血丝。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的王府长史苏勖和几名心腹幕僚,声音尖厉得变了调:
“听听!听听外面那些狗都在吠什么?!余孽?勾结?还有人把脏水往本王头上引?!说本王主持整理旧档是别有用心?放屁!统统是放屁!这是构陷!是有人要害本王!”
长史苏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劝道:
“殿下息怒!都是些无知刁民的愚昧之言,当不得真!殿下您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
李泰猛地打断他,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惨笑,
“你懂个屁!这流言背后没黑手?你信?这是有人要借这把‘余孽’的火,把本王架上去烤!等着瞧吧!”
“很快就会有‘忠臣义士’跳出来,把这污水往本王身上引得更具体!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父皇会怎么想?朝臣会怎么想?!”
他焦躁地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太清楚自己那位父皇了,雄猜之主,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一旦猜疑的种子种下,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
绝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主动出击,撇清关系!
而且要快!
要狠!
要显得光明磊落!
“拿纸笔来!”
李泰猛地停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狠厉,
“本王要上表!给父皇上自辩疏!言辞要恳切,更要激烈!要痛斥奸人构陷,要剖明心迹!还要---”
他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刻意的、急于证明的清白感:
“还要引经据典,驳斥那所谓‘徽记’的荒谬!证明那就是别有用心者的伪造!本王要让父皇和天下人都看看,本王对此事毫无瓜葛,更无半分兴趣了解!”
书房角落里,一个抱着拂尘、缩在阴影里几乎被遗忘的小内侍丙三,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又迅速垂下,仿佛只是被魏王的咆哮震得耳朵痒。
次日清晨,一封言辞激烈、情真意切、洋洋洒洒数千言的魏王自辩奏疏,便由魏王府的属官郑重无比地直送御前。
疏中,李泰痛陈流言之恶毒,自述整理旧档乃奉旨行事,兢兢业业,绝无半点私心,更遑论勾结前朝余孽这等诛九族的大罪!
他指天誓日,忠心可昭日月!
更激烈抨击那“火焰獠牙”徽记乃拙劣仿冒,是奸人构陷忠良、扰乱朝纲的铁证!
甘露殿。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李泰的奏疏,将其轻轻放在御案上,与旁边刑部和大理寺关于那火焰獠牙徽记的详细勘验报告并排放在一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朱笔,在奏疏中某一段落,极其缓慢、却又异常醒目地画下了一道深深的、殷红的杠。
那一段,是李泰为了证明自己对窦建德旧部印记毫无研究、更不感兴趣,从而力证那徽记属于伪造时,引用的论据:
“儿臣查遍伪夏窦建德诸部将印信图谱,其形制或取猛兽,如虎豹熊罴,以示凶悍;或取瑞鸟,如鹰隼鸾鹤,寓意高远;其纹饰亦多古朴厚重,绝少此等阴邪诡谲之态!”
“更遑论此獠牙尖端‘倒刺回钩’之状,实乃臆造!伪夏旧档中,唯其刘黑闼麾下‘陷阵营’之‘血狼噬月’印,其狼牙尖处偶有细微刻画,然仅为装饰,绝无此等狰狞内钩! 此显系奸人画蛇添足,欲坐实其为伪夏之物,其心可诛也!”
刑部那份由数位老博士呕心沥血写成的报告上,关于徽记“决定性特征”的描述,字字清晰:
“獠牙尖端有细微而独特的倒向内钩,此特征与旧档所载伪夏刘黑闼麾下‘陷阵营’之‘血狼噬月’核心印记特征完全吻合! 绝非寻常仿冒者所能知,更非臆造!”
甘露殿内,死一般寂静。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侍立的王德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只觉得后背的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缓缓从奏疏上那道刺目的朱杠,移向刑部的报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光滑冰冷的金丝楠木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的心尖上。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王德。”
“老奴在。”
“传魏王李泰,即刻入宫见朕。”
“喏。”
王德躬身退出,脚步轻得像猫。
当李泰怀着忐忑却又强装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沉冤待雪”的激昂心情踏入甘露殿时,迎接他的,是御案后父皇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以及放在案头、那两封并排摊开的奏疏与报告。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
李世民抬起眼皮,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这个曾经最受宠爱、以文采斐然着称的儿子,只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李泰的心防之上:
“泰儿,”
皇帝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但那温和之下,却是万丈深渊般的冰冷,
“你对窦建德旧部,尤其刘黑闼这‘陷阵营’的印记细节,为何,如此熟悉?”
李泰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到天灵盖,四肢百骸如同瞬间坠入冰窟,僵硬得无法动弹!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父皇那双平静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自以为是的聪明!
为什么这么熟悉?
是啊,为什么?!
自辩疏里那些信手拈来的、关于窦建德旧部印记形制的“常识”,关于刘黑闼陷阵营“血狼噬月”印那细微牙尖特征的“驳斥”,
在此刻,在刑部那份铁证般的报告面前,在父皇这看似温和、实则致命的一问之下,瞬间变成了刺向他自己最锋利、最无可辩驳的尖刀!
完了!
李泰的嘴唇哆嗦着,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甘露殿内,只剩下他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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