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渊令真相,蜜糖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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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丽正殿深处。

  门窗紧闭,厚重的帷幕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和声响,只有几盏牛油灯在角落的青铜灯架上跳跃,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将殿内渲染得如同幽冥鬼蜮。

  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回音。

  李承乾没有坐在主位,而是背对着殿门,负手站在巨大的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显露出内心的波澜。

  脚步声。

  轻得如同狸猫踏过积雪,细微到几乎被心跳声掩盖。

  一个穿着普通内侍蓝灰色袍服、面容平凡得丢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出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帷幕最浓重的阴影里滑了出来。

  他没有靠近,在距离李承乾三丈远的地方便停下,垂手肃立,如同殿内一根沉默的柱子。

  这是掌印太监高福来,一个名字不存于任何东宫名册、只存在于李承乾脑海最深处的影子。

  他并非鸣笛的人,而是李承乾耗费无数心血、绕开所有明面渠道、最终通过母后长孙皇后给他的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暗线,才艰难联系上并掌控的唯一一条直通父皇李世民身边核心圈的“单线”。

  这条线的价值,等同于李承乾的一条命脉。

  “殿下。”

  高福来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枯木,干涩、低沉、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他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左手。

  “嗡!”

  一声极其微弱的破空声。

  一件比婴儿拳头还小、用最普通的油纸层层包裹的物件,精准无比地划过昏暗的空间,落入李承乾背在身后、恰好摊开的掌心。

  入手微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高福来的身影,在物件脱手的瞬间,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了那片浓重的帷幕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只剩下李承乾和他掌心那件冰冷的秘密。

  李承乾没有立刻转身。

  他依旧背对着殿门,感受着掌心物件的轮廓和分量,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这些日子以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李泰被囚禁于宫中的消息早已传开,随之而来的,是渊字令残余旧部对魏王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噬——死猫、毒蛇、淬毒弩箭、当着他面被刺杀的王府总管、还有那枚钉在床头、刻着“背主之奴,死不足惜”的血字飞镖。

  这一切都像是一张不断收紧的网,笼罩着长安,也勒紧了他李承乾的咽喉。

  他隐隐感觉到,这看似针对李泰的疯狂报复背后,潜藏着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暗流。

  而这暗流的核心,似乎就指向了那个神秘莫测的“渊字令”,以及它背后那个更加扑朔迷离的源头——太上皇李渊!

  这密报会是什么?

  是父皇对太上皇的处置?

  还是关于渊字令更深的线索?

  或者是李泰那边又出了什么足以牵连到他的幺蛾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走到灯架旁。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却带着深深疲惫的脸。

  他一层层,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剥开那看似普通却坚逾金铁的油纸。

  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通体乌黑、没有任何纹饰的铁盒。

  盒盖严丝合缝。

  李承乾的手指在盒盖边缘摸索着,指腹敏锐地捕捉到一处极其细微的凸起。

  他轻轻一按。

  “嗒。”

  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没有机关,没有毒烟。

  盒底,静静地躺着一卷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素帛。

  李承乾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种素帛,他见过一次,是在父皇批阅最紧要的边关密奏时。

  它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上面的字迹需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

  他立刻走到书案旁,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将里面一种无色无味、如同清水的药液,小心翼翼地滴在素帛之上。

  药液迅速被素帛吸收。

  几行细若蚊足、却力透纸背的墨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鬼火,猛地跃入李承乾的眼帘!

  【太上皇李渊退位之怨,渊字令滋生土壤。】

  【令出太安宫,泄愤添堵,搅乱池水。】

  【然,令行日久,其核渐易。隐太子李建成遗党,疑窦建德旧部骨干渗入,假渊令之名,裹挟旧怨,聚拢残部,铸复仇之器。渊令其形,隐党其魂!】

  【太上皇似有所察。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且---】

  墨迹在此处有一个极其微小的顿挫,仿佛执笔之人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且,太上皇似有乐见其成之意。借渊令之乱,引陛下李世民清剿,耗陛下之力,削陛下之威,或可渔翁微利?】

  【魏王李泰贸然引令,如稚子玩火,引毒入髓,引爆渊令潜藏之剧毒。此令,蜜糖其表,砒霜其心!】

  【另:隐太子血脉,恐存于世!合江柳元死卫者,或即此孽!其踪渺然。线索,指向窦建德旧日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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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李承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

  素帛上那寥寥数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他脑海中盘踞已久的迷雾,将那些碎片化的线索瞬间串联、点亮!

  太上皇的怨恨,是渊字令诞生的土壤!

  这和他之前的推测吻合。

  渊字令最初,就是祖父李渊退位后不甘心、用来给父皇添堵、搅乱朝局泄愤的工具!

  但!

  这工具,被偷梁换柱了!

  隐太子李建成的残余势力——那些在玄武门之变中侥幸逃脱、如同毒蛇般潜伏在帝国阴影里的亡命徒,他们像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渗透、侵蚀、最终篡夺了渊字令的核心!

  他们利用祖父的名头做掩护,打着“渊”字的旗号,行的是“隐”太子的复仇之事!

  渊字令,早已名存实亡,它只是一具被隐太子幽灵附体的行尸走肉!

  祖父,他察觉了吗?

  素帛上的话如同冰冷的针,刺入李承乾的认知——祖父很可能察觉了!

  但他没有阻止!

  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新的“价值”!

  他看到了这把被淬了剧毒的刀,不仅能继续给父皇添堵,还能引着父皇去挥刀清剿!

  渊字令引发的任何动荡,消耗的都是父皇的力量和威望!

  父皇和隐太子残余拼得越狠,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或许真的能从中攫取一丝喘息之机?

  甚至一丝渺茫到可笑的、重新触摸权力的幻影?

  祖父他,在借刀杀人!

  借父皇的刀,杀父皇的人!

  也借隐太子的刀,消耗父皇的力!

  好一个坐山观虎斗!

  好一个冷血无情的棋手!

  而李泰?

  李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这个蠢货!

  这个自以为是、急功近利的蠢货弟弟!

  他以为他找到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以为凭着祖父的“恩宠”和渊字令的力量,就能把自己这个太子掀翻在地!

  可他根本不知道,他握住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包裹着蜜糖的砒霜!

  是隐太子旧部精心伪装、用来复仇和搅乱天下的剧毒之源!

  他的贸然使用,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盖子,提前引爆了这枚毒弹!

  不仅炸得他自己粉身碎骨,尸骨无存,更将这毒烟彻底释放出来,弥漫了整个长安!

  也让自己这个太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境!

  李泰的愚蠢,加速了渊字令毒性的爆发,也彻底撕开了这层裹着蜜糖的致命外衣!

  更可怕的是,李承乾的目光死死钉在素帛最后那几行字上,瞳孔急剧收缩!

  隐太子血脉,恐存于世! 柳元那个死在暗卫大牢、至死不肯吐露半个字的硬骨头校尉。

  他用命守护的,不是渊字令,不是太上皇,而是隐太子李建成遗留在世的血脉!

  那个本该在玄武门之变后就被“尽诛”名单抹去的遗孤!

  这个孽种,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且线索指向了窦建德旧日的势力范围?

  窦建德,当年河北枭雄,他的旧部难道和隐太子残余势力合流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满全身!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嗬!”

  一声低沉压抑、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叹息,打破了死寂。

  李承乾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昏暗光线中侍立的太子舍人杜构和东宫左庶子于志宁。

  两人的脸色同样凝重无比,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份密报带来的恐怖压力。

  “杜构,于志宁,”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蕴含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冰冷锐利,

  “你们说,这‘渊字令’,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杜构眉头紧锁,沉声道:

  “殿下,此令如今看来,已是剧毒之源!太上皇借它泄愤搅局,隐太子余孽借它聚众复仇,魏王则妄图用它争权夺利。最终,都成了陛下网中之鱼!好一场四方杀局!”

  “四方杀局?”

  李承乾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后怕,有讥讽,更有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冰冷兴奋。

  “是啊,四方杀局!祖父用它钓父皇的鱼,隐太子旧部用它裹复仇的毒,李泰想用它当杀人的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淬冰,

  “可最终,他们都成了父皇网里的鱼! 父皇他才是那个撒网的人!他恐怕早就看穿了这层层迷雾,等着所有鱼都跳出来,再一网打尽!”

  他猛地攥紧拳头:

  “但!”

  李承乾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穿透昏暗,直刺向那素帛上最后一行字所指向的深渊!

  “那条最大的鱼!那条潜藏最深、最致命、流淌着隐太子血脉的鱼,它还在暗处!它还没入网!”

  这条鱼,才是这盘四方杀局里,真正能掀翻棋盘、颠覆一切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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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字令的纷争,李泰的覆灭,甚至太上皇的算计,都只是这条大鱼搅动起来的滔天巨浪!

  不抓住这条鱼,或者说不彻底碾死这条鱼的根苗,这盘棋,就永远不算完!

  大唐的江山,就永远悬着一柄无形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杜构和于志宁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几乎喘不过气。

  那条“大鱼”的存在,如同悬顶之剑。

  李承乾缓缓走到灯架旁,拿起那张薄如蝉翼却重逾千钧的素帛,再次凝视着上面关于“渊字令”的冰冷剖析。

  祖父的怨恨,隐太子的复仇,李泰的野心,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

  最终,所有的影像都凝聚在那枚象征着“渊”字令的令牌上。

  他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和苍凉意味的弧度。

  “这‘渊字令’啊!”

  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丧钟,在寂静的大殿中幽幽回荡,清晰地送入两位东宫属官的耳中。

  “它就是太上皇的裹尸布!”

  杜构和于志宁身体同时一震!

  李承乾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宫殿的穹顶,看到了太安宫里那个垂垂老矣却心有不甘的身影,看到了那令牌背后流淌的无尽鲜血和怨毒。

  “它裹着前朝的怨,今朝的恨,还有一群---”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残酷清醒,

  “一群想借这具枯朽之尸还魂的痴心妄想!”

  裹尸布!

  多么精准!

  多么冷酷!

  多么一针见血的比喻!

  太上皇李渊,早已是政治上的“死人”。

  这渊字令,就是他用来包裹自己不甘和怨毒、妄图在坟墓里也要搅动风云的裹尸布!

  而这层布,又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前朝隐太子势力的血污怨气,浸透了今朝李泰势力争斗的仇恨毒汁!

  那些隐太子的旧部,那些窦建德的余孽,他们就像是攀附在腐尸上的蛆虫,妄图借助这具早已腐朽的躯壳,还魂复生!

  痴心妄想!

  李承乾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这层裹尸布,必须烧掉!

  连同它包裹的所有怨毒、仇恨和痴心妄想,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而那条藏在最深处的“大鱼”——隐太子的血脉,也必须揪出来,彻底碾碎!

  甘露殿的灯火彻夜未熄,东宫深处的阴影里,新的猎杀令已然成型。

  渊字令的真相如同剥开的毒囊,腥臭却清晰。

  而裹尸布下的亡魂,仍在黑暗中睁着不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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