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彼岸凋零·魔瞳初醒

　　夜无殇脸上冰冷的面具，沿着蛛网般的裂痕，彻底崩碎。碎片簌簌落下，砸在焦黑的冥土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云九幽死寂的心湖。

　　面具之下，是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这张脸，与那被血色旋涡吞噬的墨渊魔神，竟有着三分惊人相似！尤其是那眉宇间沉淀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冷漠与威严，几乎如出一辙！

　　云九幽跪在焦土上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灰白的长发下，那双冰冷的竖瞳骤然收缩，倒映着那张既陌生又带着可怕熟悉感的脸孔。葬龙渊底残留的墨渊魔气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不安地躁动起来。背脊那条完整的黄泉河道刺青骤然变得滚烫，幽暗的光芒不受控制地爆发，在他皮肤下剧烈地灼烧、扭曲，仿佛在与某种源自血脉的诅咒激烈对抗！一个由幽冥死气构成的、复杂而邪异的咒印虚影，竟在那刺青之上若隐若现！

　　“你…究竟是谁？”沙哑的声音从云九幽喉咙里挤出，带着被背叛的冰冷和滔天的杀意。魔化的右爪下意识地绷紧，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焦土。

　　夜无殇并未立刻回答。他那双与墨渊魔瞳截然不同、却同样幽深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有些失焦。他缓缓抬起方才试图触碰白花的那只手，指尖残留着几粒几乎看不见的、晶莹的花粉微粒。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手臂上那些漆黑蠕动的诅咒咒痕似乎也随着他心绪的波动而加速了扭动，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阴寒刺痛。

　　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茫然的涟漪，在他冰冷的眼底深处荡开，转瞬即逝。仿佛这朵在魔土中诞生又瞬间凋零的白花，触碰到了某个被遗忘在时光尘埃里的、极其遥远的开关。但他很快便收拢了所有情绪，重新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比渊底寒冰更冷的幽光。

　　云九幽不再看他。所有的疑问、愤怒、杀意，最终都化作了无边无际的冰冷死寂。他缓缓低下头，那只未魔化的左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再次抚过那片空无一物、只余下花烬的焦土。指尖传来的，只有刺骨的冰冷和粗糙的颗粒感。

　　苏九儿…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被风吹散了。

　　“此身既堕幽冥…”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一股决绝的、焚尽一切的意志在他死寂的心湖深处点燃。魔化的右爪猛地抬起，不再是轻柔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种惨烈的祭献意味，五指并拢如刀，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嗤！”

　　锋锐的爪尖轻易撕裂了皮肉！滚烫的心头精血瞬间涌出！但这血，不再是纯粹的鲜红，而是带着魔纹的暗金与彼岸花残留的幽紫，诡异而炽烈！

　　“…便以魔渊为灯台！”沙哑的嘶吼如同泣血的诅咒，响彻死寂的渊底！他任由那蕴含着生命本源与滔天恨意的魔血，滴落在冰冷的焦土之上，如同在为那逝去的白花，点燃一盏通往幽冥的引路灯！

　　就在这自戮心血的剧痛与极端情绪的冲击达到巅峰的刹那——

　　云九幽的右眼，那只冰冷的永固竖瞳，毫无征兆地剧烈刺痛起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视野瞬间被一片混乱的、破碎的光影所充斥！

　　他看到无数条断裂的、闪烁着暗淡金光的丝线在虚空中漂浮…

　　他看到一片血色的浪潮汹涌而来，其中隐藏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他看到夜无殇的身影被无数道漆黑的幽冥锁链贯穿，悬吊在一片虚无之中，琵琶骨被两根巨大的骨矛洞穿，暗红的血液顺着锁链流淌，那张苍白的脸上，竟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灵魂的痛苦与…不甘！

　　幻象一闪而逝，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云九幽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刺入心口的魔爪无力地垂下，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捂着剧痛的右眼，指缝间渗出丝丝暗红的血线。冰冷的竖瞳深处，那原本死寂的黑暗旋涡，似乎旋转得更加深邃，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洞穿迷雾的微光。

　　夜无殇静静地看着他自戮心血、痛苦捂眼的模样，看着那滴落在焦土上的暗金魔血。他手臂上的诅咒咒痕蠕动得更加剧烈，带来一阵阵噬心的阴寒。面具碎裂后露出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幽深的眼眸，在渊底残余的魔气微光映照下，闪烁着算计与审视的寒芒。

　　“灯台？”他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以魔血点灯，照亮的是黄泉路，还是你自己的…绝路？”

　　云九幽缓缓放下捂着右眼的手，指尖染着暗红的血。他抬起头，那只竖瞳中的痛苦已被更深沉的冰冷取代，倒映着夜无殇那张与仇敌相似的脸。

　　“照亮的是…你的末路。”沙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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