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兵进湖州

　　乾符六年季冬（879年12月）十日，钱镠站在那张绘制的越来越精细的浙西地图前，目光并未停留在中原的烽火狼烟上，而是久久凝视着苏州以南，那片毗邻的、肥沃却又显得有些虚弱的土地——湖州。

　　“黄巢入中原，朝廷自顾不暇，高帅（高骈）龟缩扬州，镇海军节度使周宝……其力仅能自保润州而已。”钱镠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乃天赐之机，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屠环智、赵荒等心腹将领肃立一旁，屏息聆听。他们知道，主将要有大动作了。

　　“湖州刺史顾审中，”钱镠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湖州治所乌程县上，“昏聩无能，黄巢过境时毫无作为，坐视地方糜烂，百姓流离。如今贼虽北去，然其地匪患丛生，民生凋敝，已无力镇守一方，保境安民。”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将：“我欲以保境安民、平定地方为名，出兵湖州，暂代其职，以待朝廷明示。诸君以为如何？”

　　厅内一片寂静。此举无异于武力吞并，但钱镠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且此刻朝廷威信扫地，周宝无力干涉，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末将以为，正当其时！”屠环智率先表态，“湖州与苏州唇齿相依，若不取之，必为他人或乱匪所据，反成我肘腋之患！”

　　“末将附议！”赵荒等人纷纷响应。

　　“好。”钱镠颔首，“屠环智，点齐休整完毕的一万精锐，三日后随我南下。赵荒，留守苏州，主持大局。”

　　三日后，钱镠亲率大军，浩浩荡荡开出苏州，南下直扑湖州。正如其所料，湖州境内几乎毫无抵抗。刺史顾审中闻风丧胆，竟直接弃城逃往润州方向。湖州州城乌程及下属长城、安吉、德清、武康等五县，传檄而定。

　　钱镠迅速接管州郡府库，张贴安民告示，并第一时间向浙西观察使周宝呈送文书。文书中极尽谦恭，陈述顾审中失职、地方不宁之状，强调自己出兵乃为“暂维地方，以待上命”，并“恳请”周宝任命一位新的刺史，他特意推荐了自己麾下的头号文人——周逵。

　　周宝在润州接到文书，气得几乎吐血，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钱镠这是先斩后奏，名为请示，实为通告。但如今钱镠新破黄巢数十万大军，声威震天，兵强马壮，自己实力受损，根本无力制衡，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捏着鼻子回文“准奏”，正式表奏周逵为湖州刺史。至此，钱镠兵不血刃，将湖州纳入掌控，实力与地盘大幅扩张。

　　消化了湖州，钱镠的目光转回了内部那庞大而棘手的战利品——近十一万俘虏，以及城内上万名经过精心救治逐渐康复的伤兵。如何处理这超过十二万张吃饭的嘴，以及其中蕴藏的力量与风险，成了比攻打湖州更考验执政者智慧的难题。

　　刺史府内，灯火彻夜通明。钱镠与麾下文官武将连日商议，最终拿出一套初步的整编消化方案。

　　1. 重建铁卫军：苏州血战，其核心一千铁卫伤亡惨重，仅存约七百人。钱镠从自身两万三千人的旧部中，精选出两千三百名最骁勇、最忠诚的老兵，与这七百幸存铁卫合并，重组为一支三千人的“铁卫军”。这支军队装备最精良，待遇最优厚，由钱镠直接掌控，成为其手中的绝对王牌和战略预备队。

　　2. 整编主力战兵：扣除调拨给铁卫军的两千两百人后，钱镠原有的核心战兵还剩约两万五千人。与此同时，他从剩余的近十一万俘虏中（总俘十三万减去给董昌的两万），进行了极其严格的筛选，最终精选出两万五千名身体强健、背景清白、颇具潜力的青壮。

　　3. 混编重组：将这两万五千核心老兵与两万五千降卒精锐打散混编。以老带新，以核心监督新附。重组后的战兵，总数达到五万之众！

　　这五万大军整编后，钱镠进行了如下部署：

　　命大将屠环智率领一万军，驻守新得的湖州，负责南线防务，并对杭州方向的董昌形成潜在威慑。

　　剩余四万大军，由钱镠亲自统帅，驻守苏州根本之地。钱镠先从耽罗岛将陈策调回，翁山翁城军和水师舰队均由赵张统管。

　　接着将苏州的四万大军，分由陈策、成及、朴正雄、赵荒四员心腹大将各领一万人，明确职责，强化指挥。

　　至此，钱镠麾下可战之兵，算上三千铁卫军、五万野战军，总量达到五万三千人，军容鼎盛，指挥有序，其战力已远超从前。

　　剩余的八万五千名俘虏，钱镠履行承诺，给予盘缠路费，愿意返乡者任其离去。但其中绝大部分人家乡早已残破或无家可归，自愿留在江南。钱镠便将他们全部卸甲归田。

　　与此同时，钱镠注意到了俘虏中另外两个特殊群体：近两万名各类工匠以及约一万名被裹挟的妇女眷属。他将这两部分人单独编营，不予解散。

　　在苏州城外围，划出大片土地，建立起大型官营作坊区。将那两万工匠和一万女眷（可从事纺织、编织等辅助工作）全部安置于此。

　　“设冶炼坊：广招流民，开采浙西山地铁矿，从翁山调熟练工匠建造小高炉，冶炼生铁、熟铁、钢材。”

　　“设兵器坊：打造制式横刀、兵甲、箭簇、长矛、弓弩。”

　　“设农具坊：打造曲辕犁、锄头、镰刀等农具，以备春耕。”

　　“设木竹坊：制造舟车、云梯、守城器械及民用器具。”

　　“设被服坊：由女眷为主，纺织麻布、制作军服、被褥。”

　　这些作坊，既是庞大的军需生产基地，也是一个巨大的就业安置点，更是一个技术积累中心。

　　因为这几年经过战乱，苏州各州县人口锐减，土地荒芜，尤其是靠近沿海的昆山（被卖去流求了），几乎十室九空。

　　钱镠与新任湖州刺史周逵及苏州几个属官商议后，下令：

　　“将剩余五万三千降卒，与近期因战乱涌入苏州城寻求庇护的约二十万流民，混合打散。”

　　“从中抽出十万迁移到昆山县，湖州下辖各县迁徙十万，其他苏州各县共迁徙五万！”这次迁移由钱镠和周逵牵头负责，两州属官组织执行，分批迁移，分发荒田、贷给种子耕牛、减免赋税，鼓励垦荒安居，快速恢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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