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出奇计的刘鄩

　　青州，平卢节度使府邸内，气氛凝重而悲壮。

　　年轻气盛的节度使王师范，将宰相张浚那封字字泣血的密信传阅给麾下核心文武。他本人更是情绪激动，捶胸顿足，涕泪交流：

　　“诸公皆看到了！天子困于凤翔，备受朱温逆贼欺凌胁迫！我王氏世受国恩，岂能坐视奸雄篡逆，社稷崩塌？王师范不才，愿倾平卢之力，挥师西向，清君侧，诛国贼！诸公谁愿与我同行，共赴国难？！”

　　堂下陷入一片死寂。朱温新破李克用、李茂贞联军于沙苑，兵威正盛，其凶名足以让孩童止啼。以平卢一镇之力对抗整个汴州集团，在大多数人看来，无异于飞蛾扑火。众人或低头不语，或面露难色，无人敢轻易应和这近乎自杀的壮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人稳步出列。此人面容精悍，目光沉静中透着智计，正是原节度使王敬武的亲信牙兵出身，以多谋善断着称的都将刘鄩。

　　“主公！”刘鄩拱手，声音沉稳，“朱温势大，正面交锋，我军确难抵挡。然，岂不闻‘批亢捣虚’之理？今朱温主力尽在关中，其腹心之地必然空虚。末将有一计，或可出奇制胜！”

　　王师范如同在黑暗中见到明灯，急问：“刘将军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刘鄩走到厅中悬挂的舆图前，手指划过汴梁周边广阔的州郡：“朱温肆虐，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新附之众，人心未固。我军可广遣忠勇机敏之士，假扮商旅、工匠、流民甚至僧道，携带兵器，分批潜入其兖、郓、齐、徐、宿、宋、亳、滑等各处要地州城！”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师范，“然后，约定同一时日，内外夹攻，同时举事！只要有三五州成功，便能搅得他中原天翻地覆，迫其回师！凤翔之围，不战自解！”

　　此计可谓石破天惊，胆大至极！堂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这计划若成，效果无疑是巨大的，但风险也高到令人窒息。需要动员的人员极多，协调难度极大，保密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王师范却被这宏大的构想激得热血沸腾，觉得此计大妙，足以成就他力挽狂澜的忠义之名。他当即决定，一边命刘鄩开始着手进行前期的人员挑选和准备工作，一边亲自修书，派遣绝对心腹为密使，携此“遍地开花”之奇策，火速南下，送往升州的钱镠处。 他希望争取到这位南方霸主的支持和配合，至少是道义上的声援，以增加胜算。

　　钱镠仔细阅读了王师范的亲笔信，信中详述了张浚的呼吁以及刘鄩提出的宏大奇袭计划。他沉吟良久，对侍立一旁的李振、周繇等人道：“王师范忠勇可嘉，刘鄩此计也确属奇谋。然……欲在如此广阔之地，同时发动，谈何容易？”

　　李振点头附和：“大王明见。人员分散，指令传递迟缓，稍有疏漏，满盘皆输。朱温虽主力西去，但其留守将领亦非庸才，各州戒备未必松懈。此计，过于行险。”

　　钱镠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在王师范计划涉及的诸多州郡上划过，最终重重地点在青州附近：“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欲成大事，需知取舍，懂聚焦。”他当即亲自回信王师范。

　　在回信中，钱镠首先高度赞扬了王师范的忠义之心，表示感同身受。随后，他委婉而明确地指出了原计划的巨大风险：“……将军之策，奇则奇矣，然铺陈过广，恐力有未逮。人员远派，如线长风筝，收放难以自如。一旦风声走漏，或被识破一二，则余者皆危。不若收缩范围，集中精锐，于青州左近之关键数州施行。 譬如兖、郓、齐、沂等州，地近而易控，力聚而威猛。如此，成功之望大增……”

　　青州，王师范接到钱镠的回信，细细读来，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从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立刻召来刘鄩，将钱镠的信给他看。

　　刘鄩阅后，沉思片刻，不得不叹服：“东海王老成谋国，所见极是！是末将之前考虑不周，贪多求全。若按原计，确实极易玩脱，反误大事。收缩范围，聚焦近处，方是稳妥之道！”

　　两人再次伏于地图前，重新谋划。最终决定，将首轮奇袭的目标锁定在与平卢接壤、且战略位置重要的兖州、郓州、齐州、沂州四地。集中平卢最精锐的敢死之士，务求一击必中。

　　然而，就在计划即将最终确定时，王师范再次收到钱镠的后续建议。钱镠提出，既然合作，当更紧密些，建议将更南面的徐州和宿州也纳入计划。

　　钱镠的密使传达道：“郡王之意，徐、宿二州乃汴东南门户，若能得手，可与兖郓等地成夹角之势，威逼汴梁。此二州，可由我江东遣人负责。 若事成，二地归我节制，可为王公屏障；若事有不谐，我驻泗州之军亦可即刻北上，或接应，或强攻，断不会让王公独木难支。”

　　王师范与刘鄩商议后，认为此计更佳。钱镠的加入不仅分担了压力，更使整个行动的战略纵深和灵活性大大增强。于是，最终的奇袭方案正式定为：平卢军负责兖、郓、齐、沂州四州；钱军负责徐、宿二州。 约定时日，五地同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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