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血染残阳，风携杏雨

　　“不——！！！”

　　邪修惊恐欲绝的尖啸，如同濒死夜枭的最后哀鸣，瞬间被四股毁灭性的力量彻底淹没！

　　苏明的混沌剑罡，幽邃无光，如同宇宙初开时斩断鸿蒙的第一缕锋芒，无视一切防御，精准无比地刺入黑气中心那两点猩红！

　　没有金铁交鸣，没有能量爆炸，只有一种最本源的“湮灭”！

　　那两点猩红如同被投入黑洞的烛火，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彻底熄灭、消散！

　　紧随其后的三色光芒（叶启灵）、音波之刃（子无双）、生灭流光（姜若兰），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灌入因核心被破而剧烈震荡、失去掌控的黑气核心！

　　轰隆隆——！！！

　　这一次的爆炸，远胜之前！

　　失去了邪修意志的凝聚，那浓郁如实质的阴煞黑气如同被点燃的油库，猛地向内塌陷、收缩，旋即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冲击！

　　一个直径数十丈的、纯粹由黑暗与毁灭能量构成的恐怖球体瞬间膨胀开来！

　　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光线湮灭，大地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层层剥离、粉碎！

　　药庐所在的小山坡，连同周围数十丈内的林木山石，在无声的湮灭中被彻底抹平，只留下一个深达数丈、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巨坑！

　　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死亡之环，狠狠撞在叶启灵全力支撑的三灵珠光幕上！

　　光幕发出刺耳的哀鸣，剧烈变形，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三颗灵珠本体都剧烈震颤，几乎要脱离掌控！

　　叶启灵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子无双、姜若兰亦是气血翻涌，脸色煞白。

　　唯有苏明，黑衣猎猎，立于冲击波的最前沿。

　　凌月碎星剑已然归鞘，剑鞘上流转的暗银符文如同活物般明灭不定，散发出一圈混沌灰芒，将湮灭性的冲击波无声地分解、消弭于无形。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爆炸中心那肆虐的能量乱流和漫天烟尘，死死锁定在巨坑的中心。

　　烟尘缓缓沉降。

　　巨坑底部，一片死寂。

　　那邪修的气息，连同其存在本身，已被混沌剑罡彻底抹去，连一丝残魂都未曾留下，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

　　唯有爆炸中心残留的、如同空间疮疤般的恐怖能量余烬，证明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而在巨坑边缘，靠近原先药庐位置的一片相对完整的焦黑土地上，一道微弱的五色光华，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

　　是柳寒舟！

　　他以自身燃命精血强行激发的五行守护光轮，在邪修第一击和苏明四人合力斩灭邪修的双重冲击下，早已破碎不堪，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光，如同护罩般，勉强笼罩着他蜷缩在地的身体。

　　光华之下，柳寒舟的躯体惨不忍睹。

　　燃血秘术的反噬、邪修鬼爪的震荡、以及最后毁灭冲击波的余威，几乎将他彻底摧毁。

　　全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皮肤焦黑皲裂，深可见骨的伤口纵横交错，鲜血几乎流尽，将他身下的土地染成一片粘稠的暗红。

　　他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眶中，瞳孔却异常地明亮、清澈，如同暴雨洗净后的夜空。

　　所有的疯狂、仇恨、绝望都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和解脱。

　　他艰难地、微微侧着头，目光温柔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那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

　　他的右手，死死地、却又无比轻柔地，护在胸前。

　　掌心之中，紧紧攥着那张被他的精血彻底浸透、变得无比沉重的纸条。

　　纸条上。

　　“寒舟，杏花开了，等你回来酿新酒”的字迹，在五色微光的映照下，殷红夺目，如同用生命书写的绝笔。

　　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攥着纸条的手，极其缓慢地、无比珍重地，贴向自己破碎的胸口，紧挨着心脏的位置。

　　嘴角，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芷...儿...新酒...我...来了...”

　　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如同梦呓。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眼中那最后一点清澈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倏然熄灭。

　　护体的最后一丝五色微光，也随之彻底消散。

　　风，卷起焦土的气息，呜咽着掠过巨坑。

　　柳寒舟的身体，保持着那个护住纸条、紧贴心口的姿势，凝固在焦黑的大地上，再无生息。

　　苏明缓步走到柳寒舟的遗体旁，沉默地注视着。

　　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也围拢过来，看着这个用最极端的方式复仇、又用最惨烈的方式赎罪、最终在挚爱遗言中获得解脱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唯有沉默。

　　姜若兰蹲下身，指尖翠芒小心翼翼地探查，最终黯然摇头。

　　“心脉尽碎，神魂燃尽...回天乏术。”

　　她看着柳寒舟紧贴心口的那只手，以及指缝中露出的、被血染透的字条一角，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守住了！”

　　叶启灵轻声道，看着那张被生命守护的字条。

　　“守住了她最后的念想！”

　　苏明俯身，动作极其缓慢而郑重。

　　他并未试图掰开柳寒舟紧握的手取出字条，而是用一缕精纯的混沌之力，如同最轻柔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将柳寒舟身下那一小片被他精血浸透、也承载了他最后体温的焦黑泥土，连带着他的遗体，整体切割、托起。

　　泥土中，混杂着他破碎的衣襟，还有...

　　那五块彻底失去光泽、如同普通石头的五行碎片。

　　“带他走！”

　　苏明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去一个...杏花开得最好的地方！”

　　他转身，目光投向巨坑之外，那在爆炸余波中幸免于难、却早已被惊变吓得魂飞魄散的梵岳村。

　　村长林茂才和几个胆大的村民正远远地、战战兢兢地向这边张望。

　　苏明并未理会他们。

　　他并指如剑，凌空对着巨坑边缘一块相对平整的焦黑岩壁虚划。

　　剑气纵横，碎石簌簌落下。

　　几个苍劲有力、蕴含着一丝混沌道韵的大字，深深地刻在了岩壁之上：

　　“柳寒舟埋骨于此，护村而死！”

　　没有提及复仇，没有提及云芷，只有最简单的陈述。

　　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

　　他刻下此碑，只为让这个可怜又可恨、最终以血赎罪的灵魂，不至于彻底湮灭于无名焦土。

　　做完这一切，苏明托着那承载着柳寒舟遗骸与遗物的焦土，缓步走向村外。

　　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默默跟随。

　　他们的脚步踏过焦黑破碎的大地，踏过被柳寒舟的鲜血浸透的泥土，走向远方。

　　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冰冷的雨丝冲刷着巨坑的焦痕，也冲刷着村中泥泞的道路。

　　村长林茂才看着岩壁上那行刻字，又看着那四道在雨中渐渐远去的背影，再看向村中那几株在风雨中飘摇、早已过了花期的杏树，老泪纵横，对着苏明他们离去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

　　许多村民也默默跟随跪下，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混杂着对逝者的敬畏与愧疚，在雨中无声流淌。

　　远离梵岳村数十里，一处向阳的山坡。

　　这里地势开阔，几株野生的杏树正开得绚烂。

　　粉白色的花瓣在细雨中微微颤动，散发着淡淡的、带着清苦气息的芬芳。

　　苏明选了一株开得最盛的杏树下。

　　他亲手挖开湿润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将那承载着柳寒舟遗骸的焦土，连同那五块失去光泽的碎片，一同安放下去。

　　最后，他轻轻地将柳寒舟那只紧贴心口、攥着字条的手，连同那染血的纸条，完好地保留在胸前的位置，一同覆上泥土。

　　没有墓碑。

　　那株盛放的杏树，便是最好的墓志铭。

　　苏明站起身，静静地站在杏花树下。

　　雨丝打湿了他的黑衣，衣襟上那些神秘的符文在雨水中微微闪烁，如同星辰低语。他摊开手掌，那枚刻着“寒舟”二字的杏核静静地躺在掌心。

　　他低头，看着杏核上那娟秀的字迹，又抬头，看着眼前这株在风雨中兀自绚烂的杏花树。

　　沉默片刻，他俯身，将杏核轻轻地、埋在了柳寒舟坟冢的正上方，紧贴着湿润的泥土。

　　“杏花开了！”

　　苏明的声音很轻，消散在雨丝和杏花纷飞的风中。

　　“新酒...留待来世吧！”

　　他不再停留，转身。

　　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默默跟随。

　　四人踏上泥泞的山道，身影渐渐融入远方更浓重的雨雾和层叠的苍翠山峦之中。

　　风，卷起几片凋零的杏花瓣，打着旋儿，轻盈地飘落在柳寒舟那无名的坟冢之上。

　　其中一片，恰好落在苏明埋下杏核的位置，仿佛温柔的亲吻。

　　雨水顺着花瓣滑落，渗入泥土，如同无声的泪。

　　寂空梵岳那高耸入云、终年云雾缭绕的轮廓，已在黄昏的天际若隐若现。

　　新的旅程，在血与泪洗刷过的道路上，悄然开启。

　　而那枚深埋杏树下的杏核，和那句染血的“等你回来酿新酒”，则永远留在了这处开满杏花的山坡，成为一段刻骨铭心、令人扼腕叹息的尘世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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