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正院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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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院的厅堂,远比栖霞院的花厅更为肃穆。沉重的紫檀木家具,冰冷的光滑地砖,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檀香,都无形中施加着压力。方才寿宴上的喧嚣与浮华,在此地被剥离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事实与审问。

  陆张氏端坐主位,脸色铁青。陆明轩坐在下首左侧,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李姨娘站在一旁,惴惴不安,时不时用眼角瞟向柳依依。而柳依依,则坐在陆明轩下首的绣墩上,依旧拿着帕子拭泪,肩膀微微耸动,好不可怜。

  沈清弦跪在堂下冰凉的地砖上,周妈妈战战兢兢地跪在她身后稍远的位置。那用帕子托着的“证物”,此刻就摆在陆张氏手边的茶几上,像一块丑陋的疮疤,提醒着众人方才发生的丑闻。

  “说吧,”陆张氏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她首先看向柳依依,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度,“依依,你方才指认沈氏,可有凭据?”

  柳依依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凄声道:“伯母,明轩哥哥,证据……证据便是此物出现在我送出的贺礼之中!若非有人蓄意栽赃,怎会如此?而府中与我有旧怨,又有机会接触贺礼的,除了这位对柳家、对陆家心怀怨恨的沈姑娘,还能有谁?”她逻辑清晰地重复着之前的指控,将“动机”和“机会”再次扣在沈清弦头上。

  陆明轩的目光随之落在沈清弦身上,冰冷而锐利:“沈氏,你有何话说?”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愿称呼。

  沈清弦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不再是全然的惶恐,而是带着一种被冤屈后的倔强与清明。她没有立刻反驳柳依依,而是对着陆张氏和陆明轩深深叩首,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却字字清晰:

  “夫人,爷。奴婢自知身份卑贱,命如草芥。蒙爷收容,得一隅安身,已是天大的恩典,每日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岂敢有半分怨怼之心,行此抄家灭族亦不敢为的恶事?”

  她先摆正自己的位置,强调自身的卑微与感恩,与柳依依指控的“心怀怨恨”形成对比。

  “柳小姐指认奴婢,无非是因奴婢出身永嘉侯府。可正因如此,奴婢更知性命来之不易,更惜眼前苟活之机。”她抬起泪眼,看向柳依依,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悲凉,“柳小姐口口声声说与奴婢有旧怨,可奴婢记忆之中,在府遭大变之前,柳小姐与奴婢曾是手帕之交,情同姐妹……何来旧怨?若说柳家未曾尽力周全沈家便是怨,那这京城之中,与沈家未曾尽力的何止柳家一户?奴婢……又该怨恨多少人?”

  她这番话,以退为进,既点出了柳依依与她曾经的“亲密”,质疑了“旧怨”的立足点,又将柳家置于“未曾尽力”的尴尬境地,暗示柳依依此刻的指控是欲盖弥彰,做贼心虚。

  柳依依脸色微变,立刻反驳:“你!强词夺理!姐妹之情岂能与家族立场混为一谈?你分明是怀恨在心!”

  沈清弦不再与她纠缠“旧怨”,转而将矛头指向了核心——“证物”本身。她目光恳切地看向陆张氏:

  “夫人明鉴!奴婢入府以来,活动范围不过方寸之地,接触之人屈指可数。寿宴筹备,奴婢更是从未靠近栖霞院半步,如何能有机会将这……这污秽之物,精准放入柳小姐的特定礼盒之中?且礼盒入库皆有记录,有专人看管,奴婢若有此通天手段,又何至于沦落至斯?”

  她提出的是最关键的问题:能力与机会。一个被严密看管、几乎无人问津的典妾,如何能完成如此精密的栽赃?

  陆张氏闻言,眉头蹙得更紧。确实,沈清弦的嫌疑,在“可行性”上存在巨大漏洞。

  柳依依心急如焚,她绝不能让自己被拖下水,急忙道:“或许……或许是她买通了哪个下人!对!定是如此!”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目光猛地射向跪在后面的周妈妈,“这婆子便是伺候她的!定是她们主仆勾结!”

  周妈妈吓得浑身一抖,连连磕头:“夫人饶命!爷饶命!老奴冤枉啊!老奴哪有那个胆子!老奴平日连栖霞院的边都摸不着,如何能做下这等事?柳小姐,您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她为了自保,也顾不得许多了。

  沈清弦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悲愤:“柳小姐指控奴婢,又指控周妈妈,却始终拿不出真凭实据。难道仅凭猜测,便可定人生死吗?”她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决绝,“夫人,爷!此物诡异,带有异色异香,绝非中原常见之物。奴婢恳请夫人、爷,彻查此物来源!若能证明此物与奴婢有半分瓜葛,奴婢愿受千刀万剐之刑!但若不能……”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直视陆张氏和陆明轩,虽跪着,背脊却挺得笔直:“也请夫人、爷,还奴婢一个清白!莫要让真正包藏祸心、意图搅乱陆府之人,逍遥法外!”

  她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她没有一味哭诉冤枉,而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查毒源!并将“搅乱陆府”这顶大帽子,隐隐抛了回去。

  陆明轩的眼神微微闪动,他看向茶几上那诡异的证物,又看向神色激动、眼神却透着一丝心虚的柳依依,再看向跪在下方,虽然柔弱却逻辑清晰、句句在理的沈清弦,心中第一次对柳依依的指控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柳依依感受到陆明轩目光的变化,心中警铃大作。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扭转局面!

  “查!自然要查!”柳依依抢先开口,试图重新掌控节奏,她指着那证物,语气笃定,“此物定然是西域传来的阴毒玩意儿!沈清弦,你永嘉侯府当年与西域商队往来密切,府中搜出不少异域之物,你定然是从中得了此毒,藏匿至今,用来陷害于我!”

  她再次将祸水引向沈清弦的出身,试图利用陆明轩对永嘉侯府的恶感。

  然而,她话音刚落,沈清弦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

  “西域?”沈清弦的声音带着一种恍然与更深的委屈,“柳小姐竟认得此物是西域而来?奴婢孤陋寡闻,只觉此物诡异,却丝毫不知其来历。柳小姐竟能一眼断出来源?难道……”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欲言又止的怀疑,却如同无声的惊雷,在厅堂内炸响!

  是啊!连陆张氏和陆明轩都一时看不出这鬼东西的来历,柳依依一个深闺小姐,如何能如此笃定地指出这是“西域传来的阴毒玩意儿”?

  除非……她本就认识!甚至……接触过!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疑、审视、难以置信,再次聚焦到了柳依依身上!

  陆明轩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了柳依依!

  柳依依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哑口无言!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沈清弦跪在下方,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彻骨的笑意。

  咬钩了。

  柳依依,你自己,把最大的破绽送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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