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静水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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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通过隐秘渠道递出后,榆林巷宅院陷入了一种表面的平静,内里却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沈清弦照常处理玲珑阁事务,巡视铺面,指点研配,甚至亲自去了一趟通州,与海氏商行敲定了下一批南下的货品清单与细节。她举止从容,言谈如常,仿佛那迫在眉睫的危机从未存在。

  然而,只有韩管事等核心几人知道,暗中的布置从未停止。监视陆明轩与褚良的人手虽撤出了王府后街,却以更隐蔽的方式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玲珑阁三家铺子的防卫与核查悄然升级;研配司的核心区域更是被划为禁地,非沈清弦亲许,连秋雁、冬青也不得随意进出存放核心配方与贡品半成品的库房。

  她在等。等萧执的反应,等对手的下一步。

  萧执那边的沉寂,并未出乎沈清弦的意料。那位王爷心思深沉如海,绝不会因一则未经完全证实的消息而轻易动作。他的沉默,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态度——他在观察,看她如何应对,也看那暗处的毒蛇,究竟能吐出怎样的信子。

  数日过去,风平浪静。冒牌的“凝香馆”依旧半死不活地开着,褚良与陆明轩似乎也蛰伏起来,未见异常动静。但这平静,反而让沈清弦更加确信,暴风雨正在酝酿。

  这日,她正在书房审阅凝香馆“新品品鉴会”后的账目与客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顾大娘亲自从西市总店赶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东家,”顾大娘压低了声音,“铺子里今日来了两位生客,穿着体面,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指名要见您。问其所为何事,只说是主家夫人慕名,想请东家过府一叙,调制些独特的香药。”

  若是往常,这等邀请虽不寻常,却也并非没有。但在此敏感时刻,沈清弦立刻警觉起来。“可知是哪家府上?”

  “她们口风很紧,不肯明说。”顾大娘摇头,“只递上了一张帖子,说是东家看了便知。”

  沈清弦接过那张素雅却质地极佳的帖子,打开一看,里面并无落款,只画着一株简单的墨兰,旁边用清秀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闻君雅擅调香,心向往之。明日午时,于城南‘听雨轩’静候,盼君一晤,共品香茗。”

  没有署名,没有府邸,只有一个地点。如此神秘,绝非寻常贵眷邀约。

  沈清弦指尖拂过那株墨兰,心中念头飞转。城南听雨轩,那是一处颇有名气的茶舍,环境清幽,多是文人雅士或清贵之人聚会之所。对方以此种方式相邀,避开了她的地盘(玲珑阁)和居所(榆林巷),其用意难测。

  是陷阱?还是……另有机缘?

  她沉吟片刻,对顾大娘道:“回复那两位嬷嬷,便说沈氏多谢夫人厚爱,明日定当准时赴约。”

  “东家!”顾大娘有些焦急,“此等来历不明之约,恐有危险!不如推了吧?”

  “无妨。”沈清弦神色平静,“光天化日,又在听雨轩那等地方,量他们也玩不出太过下作的手段。况且……”她目光微凝,“是人是鬼,总要见了才知道。一味躲避,绝非良策。”

  她需要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是否与陆明轩、褚良的阴谋有关,抑或是另一股势力在此时插足。

  次日午时,沈清弦只带了韩管事一人,乘车前往城南听雨轩。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装扮,未施粉黛,通身上下除了一支固定发髻的玉簪,别无饰物,却自有一股清冷气度,令人不敢轻视。

  听雨轩临水而建,竹木掩映,果然清静。伙计引着她上了二楼一处名为“兰室”的雅间。推门而入,只见临窗的茶榻上,早已坐着一位妇人。

  那妇人约莫三十五六年纪,穿着沉香色遍地锦长袄,墨兰暗纹的马面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只簪着两支素银簪子并一朵小小的珍珠鬓花。她容貌并非绝色,却端庄秀丽,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的沉静与久居人上的疏离感。见沈清弦进来,她并未起身,只微微颔首,目光平和地打量过来,带着审视,却并无恶意。

  “沈东家,请坐。”妇人开口,声音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夫人。”沈清弦敛衽为礼,从容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韩管事则安静地守在了雅间门外。

  妇人亲手执壶,为她斟了一杯清茶,茶香袅袅。“冒昧相邀,唐突之处,还望沈东家见谅。”

  “夫人客气了。”沈清弦双手接过茶盏,并未饮用,只置于面前,“不知夫人召见清弦,有何指教?”

  妇人微微一笑,那笑容浅淡,却瞬间柔和了她略显清冷的面容。“指教不敢当。只是听闻沈东家于香道一途,别具匠心,不仅复原了前朝‘玉华’古方,更得长春宫娘娘青眼,心中好奇,故想一见。”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弦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更听闻,东家与睿亲王殿下,似有旧谊?”

  来了!沈清弦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夫人消息灵通。清弦确曾蒙王爷相助,度过难关,此恩不敢或忘。至于旧谊……清弦微末之身,不敢高攀,唯有勤勉经营,方能不负王爷昔日之投,亦不负自身立世之志。”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萧执的帮助(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又将关系限定在“恩情”与“投资”的范畴,撇清了暧昧。

  妇人听了,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却并未深究,转而道:“东家志气可嘉。如今玲珑阁声名远播,更是即将货通江南,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她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深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东家可曾想过,这京城之地,水深浪急,有些时候,并非仅凭技艺与勤勉,便能一帆风顺?”

  沈清弦抬眸,迎上妇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知正题来了。“清弦明白。立世不易,经商更艰。唯有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方能求存。”

  “谨小慎微,固然不错。”妇人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青瓷茶盏,“然,有时风雨骤至,非一己之力可挡。需知,在这京城,想要站稳脚跟,尤其是女子,除了自身硬,还需……懂得借势,亦需懂得,避开某些漩涡。”

  她的话语如同这雅间内氤氲的茶香,清淡却意蕴深长。沈清弦隐隐感觉到,这位妇人绝非常人,其言外之意,似乎是在提醒她,亦或是在……招揽?

  “夫人金玉良言,清弦受教。”沈清弦姿态放得更低,“只是清弦愚钝,不知该如何‘借势’,又该如何‘避祸’?还望夫人明示。”

  妇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势,在人脉,亦在抉择。祸,在明枪,亦在暗箭。譬如那东市新开的‘凝香馆’,譬如……某些不该攀扯的关系。”她的话点到即止,随即起身,“今日与东家一晤,甚慰。茶凉了,便失了味道。告辞。”

  她并未留下姓名,也未说明身份,便如来时一般突兀地离去了。

  沈清弦独自坐在雅室内,看着对面那杯未曾动过的、已然微凉的茶水,心中波澜起伏。这位神秘的妇人,她是谁?是敌是友?她的提醒,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或警告?

  静水深流,其下暗涌丛生。沈清弦知道,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更加复杂诡谲的棋局之中。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她缓缓端起那杯凉茶,一饮而尽。茶已凉,心却愈发清醒。无论前路如何,她已别无选择,唯有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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