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风起青萍（下）

　　白玉谷优质玉板茯苓的稳定获取，如同为玲珑阁注入了强劲的新血，不仅彻底粉碎了褚良与陆明轩试图从原料上游进行封锁的阴谋，更让沈清弦在应对宫中供奉与高端定制时，有了更足的底气与更优的选择。她立刻调整了“玉华润肌膏”的配方，将白玉谷茯苓与田药农所供的进行一定比例的混合，使得成品膏体质地更显莹润，效果亦有所提升。当新一批供奉送入长春宫后不久，贤妃娘娘便通过身边宫女传出了“此膏似乎更胜从前”的夸赞，无疑是对沈清弦能力的最佳肯定。

　　与此同时，与石猛建立的长期合作，也开拓了玲珑阁原料采购的新思路。沈清弦让韩管事以此为契机，开始系统性地搜寻京畿乃至更远山区那些不为人知、却可能蕴藏着独特药材的产地，并尝试与当地可靠的采药人或村落建立直接联系，减少对传统药材商行的依赖，逐步构建起属于玲珑阁自己的、更稳固也更隐秘的原料供应链。

　　内部的根基在危机中反而被打磨得更加坚实，但外部的风浪却从未停歇。

　　陆明轩与褚良在原料围堵失败后，果然并未死心，反而变本加厉。他们利用褚家残余的影响力以及陆明轩四处钻营借贷来的银钱，开始以更低廉的价格、更优渥的条件，疯狂挖角玲珑阁旗下三家铺子的伙计与工匠，尤其是西市总店与凝香馆中，那些掌握了部分基础配方或关键工序的熟手。

　　“东家，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提出辞工的伙计了！”顾大娘愁容满面地禀报，“都是被对面那家冒牌铺子用高出一倍的工钱挖走的！虽说核心的方子他们接触不到，但一些制作流程、铺子运作的细节，难免会被泄露出去。”

　　宋怀瑾那边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漱玉轩一位负责接待贵客、知晓不少客人喜好隐私的得力丫鬟，也被对方重金撬走。这无疑对漱玉轩维系高端客源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沈清弦听着禀报，面色平静，眸底却是一片冰寒。挖角，这是商业竞争中常见却有效的手段，尤其是在对方不计成本的情况下。褚良和陆明轩这是摆明了要跟她打消耗战，试图通过瓦解她的团队来拖垮玲珑阁。

　　“要走的人，留不住。”沈清弦声音冷淡，“按照契约，该结算的工钱结清，但需明确告知，一旦离去，便永不再用。同时，与他们签订新的保密契约，若发现他们将玲珑阁的技艺、流程或客情泄露出去，必追究到底！”

　　“可是东家，人手骤然短缺，尤其是熟手，铺子运转怕是会受影响啊。”顾大娘担忧道。

　　“无妨。”沈清弦早已有所准备，“韩叔，之前让你物色的新人，进展如何？”

　　“回姑娘，已初步筛选出十余人，皆是身家清白、手脚勤快之辈，正在由铺子里的老人带着熟悉事务。”韩管事答道。

　　“加快进度。另外，”沈清弦看向顾大娘和宋怀瑾，“从即日起，两家铺子所有伙计的工钱，统一上调两成。表现优异、忠心可靠的，年底另有厚赏。我们要让留下的人知道，跟着玲珑阁，绝不会亏待他们。”

　　她要以更高的待遇和更明确的发展前景，来稳定军心，对抗对方的恶意挖角。同时，加快新人的培养，以应对可能的人员流动。

　　安排完人事应对，沈清弦的思绪回到了那日听雨轩的神秘妇人身上。对方提及的“借势”与“避祸”，言犹在耳。如今褚良、陆明轩攻势愈猛，其背后可能牵扯的朝堂势力也若隐若现，单凭玲珑阁自身，恐怕难以长久支撑。她是否需要，又该如何去“借势”？

　　直接投向萧执？那无异于将自身完全捆绑，失去自主，且萧执态度莫测，未必是良选。那么，还有其他选择吗？那位妇人，是否代表了另一股势力？

　　正当她沉思之际，韩管事又带来一个消息：漕帮那边有回音了。

　　之前沈清弦曾动过借助漕帮势力稳定底层渠道的念头，便让韩管事尝试着接触。如今漕帮一位负责京畿地面事务的香主递来话，表示愿意一叙，地点约在了漕帮控制下的一处码头货栈。

　　这是一个机会，却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漕帮龙蛇混杂，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可能反受其害。

　　去，还是不去？

　　沈清弦几乎没有犹豫。“回复对方，三日后，我亲自前往拜会。”

　　她深知，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过于清高与保守，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有些风险，必须去冒。与漕帮接触，固然危险，但若能达成合作，至少能在市井层面，为玲珑阁建立起一道防护网，抵御褚良等人可能发动的、更下三滥的骚扰与破坏。

　　三日后的傍晚，天色微暝。沈清弦只带了韩管事与两名身手不错的护卫，乘车来到了约定的码头货栈。货栈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河水与货物的混杂气息。那位姓王的香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豪爽与精明。

　　双方见面，没有过多寒暄。王香主直接开门见山：“沈东家的名号，王某近来也是如雷贯耳。不知东家找我们这些粗人，有何指教？”

　　沈清弦姿态放得较低，却也不失气度：“王香主言重了。清弦一介女流，经营些小本生意，近日屡受宵小之辈骚扰，深感独木难支。久闻漕帮弟兄义字当先，掌控漕运，于市井间更是威望深重。故冒昧请见，只盼贵帮能在力所能及之处，对我玲珑阁旗下铺面及往来货品，稍加看顾。清弦必不敢忘此情谊，自有厚报。”

　　她没有具体指出对手是谁，只说是“宵小之辈”，既点明了困难，又留有余地。给出的承诺是“看顾”与“厚报”，而非具体的金银数目，显得更为灵活也更具诚意。

　　王香主眯着眼打量了沈清弦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沈东家是个爽快人！你们玲珑阁的货，尤其是那‘普惠版’，在咱们兄弟中间也有些口碑。既然东家开口了，这个面子，王某给了！日后在东市、西市地界，还有这漕运码头上，保管没人敢轻易寻你玲珑阁的晦气！”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反倒让沈清弦心中微凛。江湖人重利，他如此爽快，所图恐怕不小。但眼下，她也别无选择。

　　“如此，便多谢王香主了！”沈清弦起身，郑重一礼，“日后若有需清弦效力之处，只要不违背律法人情，清弦定义不容辞。”

　　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在灯火摇曳的货栈中初步达成。沈清弦知道，这只是开始，与漕帮打交道，后续的“厚报”与分寸拿捏，还需小心应对。

　　风起于青萍之末。原料之争、人事挖角、漕帮交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清弦站在回程的马车上，望着窗外京城璀璨的灯火，心中清楚，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下，悄然酝酿。而她，已做好了迎风而立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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