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陌生香气

　　“其三……”他看向杨广，语气稍缓——

　　“太子殿下宏图伟略，或可昭告天下，明示运河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凡有功民夫，除应得钱粮外，日后运河通航，其本人及直系亲属可享若干年减免漕运关税之利，以此激励！”

　　他既坚决支持了杨广的决策，又提出了切实可行、能迅速稳定局面的具体措施，尤其是最后一条“未来利好”的激励政策，极具前瞻性和安抚性。

　　杨广听完，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皇帝杨坚也微微颔首，开口道：“宇文爱卿所言，老成谋国，思虑周全。便依此议，即刻拟旨施行。太子，此事交由你全权督办，务必稳妥。”

　　“儿臣遵旨！”杨广起身领命，心中对宇文成都的倚重又深了一层。

　　下朝后，杨广特意与宇文成都同行，叹道：“成都，今日若非你，此事恐难如此顺利解决。”

　　宇文成都恭谨道：“殿下过誉。此乃臣分内之事。只是，长远来看，工程节奏确需稍作调整，细水长流，方是正道。”

　　杨广沉吟片刻，道：“你所言有理。待此次风波平息，再议调整之事。”

　　回府后，宇文成都虽未详说朝堂争论，但眉宇间可见一丝疲色。

　　杨雪霁细心察觉，伺候他更衣净手后，奉上参茶，柔声问：“夫君今日似有烦心之事？”

　　宇文成都接过茶盏，将她揽到身边坐下，简单说了朝堂之事，末了道：“太子雄心万丈，是好事。”

　　“但为君者，有时步子太大，未必是福。我只盼能尽力稳住的，不止是江山，还有这天下百姓的生计。”

　　杨雪霁安静听着，将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夫君已尽力了。您今日提出的条陈，既全了太子颜面与宏图，又切实惠及了民夫，已是两全之策。世事难完美，问心无愧便好。”

　　她的理解与宽慰，如同春风拂去他心头的尘埃。

　　他反手握紧她的柔荑，将她拥入怀中，嗅着她发间清香，低声道：“幸好家中还有你。”

　　窗外月色渐明，室内烛火温馨。

　　朝堂的风波并未影响这份家的宁静，反而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彼此精神的依托与港湾。

　　运河风波在宇文成都的建言和太子的强力推行下，初步得以控制。

　　宇文成都因此更得杨广信重，公务也愈发繁忙，时常被召入东宫议事，甚至陪同太子视察工程进展。

　　这日，太子杨广于东宫设小宴，既为商讨政务，亦为稍作放松。

　　与宴者除却宇文成都、高颎、杨素等心腹重臣，还有几位太子颇为赏识的新晋文臣，以及……数位特意召来的才艺出众的教坊司女乐。

　　其中一位名为“苏大家”的琵琶女，技艺尤为超绝，一曲《霸王卸甲》弹得跌宕起伏，金戈铁马之气与缠绵悱恻之情交织，令人动容。

　　更难得的是，此女不仅技艺精湛，容貌清丽，更难得眉宇间有一股不似风尘女子的疏朗之气，言谈举止也颇为得体。

　　太子听得入神，一曲终了，大加赞赏，特意赐酒。

　　苏大家谢恩后，竟举杯走向席间武将之首的宇文成都，微微躬身，声音清越——

　　“久闻宇文将军威名，赫赫战功如雷贯耳。妾身一曲《霸王卸甲》，虽述败军之将，然其中英雄末路之悲壮，亦令妾身心潮澎湃。”

　　“今日得见将军，方知何为真正的当世英雄。妾身敬将军一杯。”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有对英雄的仰慕，又隐含知音之感，在一片对太子的奉承中，显得格外独特。

　　宇文成都出于礼节，举杯示意，淡然道：“过奖。”

　　他并未多言，一饮而尽。

　　他态度冷峻，并未多看那苏大家一眼。

　　然而，这一幕落在某些人眼中，却品出了别样意味。

　　尤其是太子杨广，似乎觉得有趣，笑着打趣了一句：“成都啊，看来你这‘冷面战神’之名，连苏大家这般清傲之人都为之折服啊！哈哈！”

　　席间众人皆笑，气氛暧昧起来。

　　宇文成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并未接话。

　　宴会至晚方散。

　　宇文成都回府时，身上难免沾染了些许酒气与胭脂水粉的混合香气。

　　他并未在意，如常先去书房处理了些紧急军报，直至亥时末才回到正房。

　　杨雪霁并未睡下，正就着灯火翻阅私塾的账目。

　　见他回来，便如常起身相迎，为他解下外袍。

　　然而，就在靠近的刹那，一股陌生而甜腻的香气幽幽钻入鼻尖。

　　那绝非府中惯用的熏香，也非任何她熟悉的脂粉味。

　　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宇文成都并未察觉，他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随口道：“今日太子设宴，耽搁久了些。”

　　“嗯。”杨雪霁轻声应着，将他的外袍交给侍女拿下去清理，声音听不出异常，“夫君辛苦了，热水已备好，快去沐浴解乏吧。”

　　宇文成都点点头，向内室走去。

　　杨雪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那陌生的香气，以及他随口提及的“太子设宴”，让她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细微的不安与……涩意。

　　她并非不信他，只是那香气如同一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了一下。

　　翌日，宇文成都休沐，却并未得闲。

　　因私塾事宜，杨雪霁需出城一趟，他答应陪同。

　　马车行至半途，忽遇另一车队，看规制竟是齐王府的，双方停下寒暄。

　　齐王杨暕车帘掀起，露出那张俊美却略显轻浮的脸。

　　他见到杨雪霁，眼中立刻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兴趣。

　　“宇文将军，真是巧遇啊！”杨暕笑着，目光却肆无忌惮地落在杨雪霁身上，“这位便是新夫人吧？果真名不虚传，倾国之色！将军好福气啊！”

　　他的赞美直白而带有侵略性，令人不适。

　　宇文成都面色微沉，侧身将杨雪霁挡在身后，语气冷淡：“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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