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人生

　　此时的你还不知道外边的世界要远比你在主人家后院奴隶堆里的世界还要大，还要复杂多变。

　　外边世界的人不像你们奴隶这样整日过着食物匮乏，整日想着如何从主人那里得到一口食物的生活。

　　却终日要面临更隐秘更复杂的人性。

　　就比如说眼下被你认定为“新主人”的王二。

　　他目前虽说是衣食无缺，却面临着更严峻的课题。

　　那就是如何在兄弟恩情和上下级关系中维持平衡，以及如何将独女王小妮抚养成人，再寻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一生。

　　面对既是兄弟，又是上下级关系的县老爷的提议。

　　王二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先答应下来。

　　还应了县老爷的热情，打包了一些糕点回家。

　　趁着月色。

　　在王二租住的简陋院子里。

　　你听见王二远远回来的步伐，突然像头野狼一般迅猛扑到院门上。

　　两只手掌有节奏地去推院门，在深夜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喉咙也发出野狼防备的咕噜噜声。

　　周围本已经熄灯的人家也慢慢点起了灯火，传来细细碎碎的抱怨。

　　“这是什么动静？”

　　“谁家的狗大半夜不睡觉拍门？”

　　“听动静好像是王二家的。啧啧啧。王二天天外出不在家，这王小妮也终日调皮捣蛋要上私塾。哼。都是不安分的主儿。如今又养条不安分的狗。扰人清梦，真是该骂！”

　　抱怨一句接着一句。

　　羞得跟你一样在院子里等着王二回来的王小妮满脸通红地怨怪向你。

　　“你是野孩子吗？

　　这么没有礼貌！

　　大半夜的你又做这种动静做什么？

　　还不快停下！

　　停下！”

　　王小妮羞得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见你挨她骂了以后还不停下，反而还撞门撞得更起劲了。

　　全然忘记自己腰上此时正捆着一条粗绳。

　　好像你真不是人。

　　好像你真是一条看家护院的野狗一般。

　　只要听见院外有什么动静，就立即去扑撞院门以示警戒。

　　这种异样的情感体验再度升起并萦绕在王小妮心头，让她羞愤交织。

　　邻里邻居的抱怨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还有种马上要上门来讨要说法的架势。

　　更是让王小妮难堪到无地自容，只能依照5岁小孩的天性，本能地仰头嚎啕大哭起来。

　　唔哇哇哇——

　　霎时间。

　　王二租住的简陋院子里交织传出了两种声音。

　　一个是你像只野狼狗一样双手扑撞院门，不停抓挠的动静，一个是王小妮羞愤嚎啕大哭的声音。

　　动静大得周围邻里邻居都打开院门来张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距离王二赶回来路径较近的，从院门探出脑袋去通知王二。

　　“诶诶王二，王二。

　　你家里是不是新养了一只狼狗？

　　都把你家妮儿吓哭了！

　　这大半夜的哭不停。

　　我们邻里邻居的，有些明天还要起早上工呢。

　　总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事儿。

　　你还是赶紧回去管管吧。”

　　王二一听便听出了其中的重点，故而连连致歉说。

　　“都是我管教不严。

　　我现在就赶回去制止，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我王二在此给各位赔不是了，还望各位莫要与黄毛小丫头计较。”

　　出面通知的邻居听了，也是听出了门道，顺着台阶就说着结束语。

　　“都是邻里邻居的，计较什么？

　　小孩子嘛，大人不在家，难免到了夜里害怕。

　　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与我说这些客套话了，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别再让你们家妮儿哭闹，再让我们下半夜被吵醒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打扰了。告辞。”

　　王二做小伏低着，与邻居作了揖，就拔腿快速往家里赶。

　　人刚在院门口站定，就看见院门被人为由内而外猛烈撞击了两三回！

　　砰砰砰！

　　仿佛真是狼狗撞门一般。

　　王二将手往院门上拍。

　　“妮儿，妮儿，爹爹回来了，快给爹爹开门。”

　　一声下去。

　　院门立马又被你猛烈撞击了一下。

　　砰！

　　声音格外得震耳。

　　让王二都不禁条件反射地皱了眉。

　　等王小妮把院门打开。

　　王二的人刚现身。

　　你原本还站立的身体骤然扑通折叠跪地。

　　做出伏地跪拜服从的模样。

　　好像你在原主人家里见到主人的模样。

　　你诚心跪拜表示服从。

　　因为自从你在抓捕现场见识到王二的神武，又被他像捆绑奴隶一样将你捆绑，还将绳索一段操控在他手里，还指使命令你去做事的时候。

　　你就以奴隶思维自动认为，王二捕捉了你，占有了你，王二已经成了你的新主人，你必须对王二臣服，唯有如此，你才能获得食物，才能够活下去。

　　这是作为天生奴隶的你的固有思维和至高生存法则。

　　可这事儿放在非奴隶的人眼中是万万不能理解的。

　　尤其是像王小妮这样出生即是庶民，将来还能够继承她父亲王二给她的田产房产等可以用来界定身份地位的固定资产的，又没有富有到可以购买奴隶的庶民。

　　他们更多时候还是生活特别艰苦的那一类，却又比你们这些奴隶高级太多了！

　　他们拥有人权，财产权，婚姻自由权等等，这些你出生就注定没有的东西！

　　所以王小妮对你的这种跪拜服从行为感觉到非常不理解和反感。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将积压在心中已久的牢骚统统发泄给她的依靠，她的父亲，王二。

　　在主屋里。

　　王小妮一边熟练地给父亲王二端洗脚水，递洗脸巾，一边碎碎念地抱怨。

　　“爹爹！

　　你上哪儿弄来的这怪小孩？

　　话又不会说话。叫又不会应。

　　就只知道盯着院门看，一有动静就龇牙咧嘴惹得邻里邻居抱怨，羞得我都不敢开门，怕被人看见！”

　　王二听完就乐了，调侃起来。

　　“怎么我们家妮儿也有怕的时候？”

　　“哎呀爹爹！

　　你干嘛总爱取笑人家？

　　总爱打岔子？”

　　王小妮这般说着，双手却十分熟练地接走王二递过来的擦脸巾，转身踏上垫脚板，去摆放水盆的木架子边上清洗擦脸巾。

　　完事之后又熟练地将擦脸巾挂好。

　　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一副小妇人的模样。

　　令刚和县老爷谈了小孩子长大以后婚配大事的王二也不禁陷入短暂的沉思。

　　自己这份工作虽然来路不甚体面，是靠着兼兄弟情义的县老爷的卖力推举，却也是好过了这泉州城大多数平头老百姓。

　　可若是以他目前这样的生活水平社会地位去给女儿说媒，怕封顶了也是个种田的。

　　女儿嫁过去以后，白天要风吹日晒做农活，晚上还要熬夜纺织，只怕日子还没有过好起来，眼睛都要先熬瞎了。

　　倒不如说是答应了兼兄弟又有点权势的县老爷的计划，让女儿王小妮从小过去陪读，长大以后说不准能成事。

　　从小开始培养的感情，后半生应该也查不到哪里去。

　　王二暗暗琢磨着。

　　耳边又听见女儿王小妮的抱怨。

　　“妮儿知道爹爹勤恳正直，终日为公事奔走，为人又仗义热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泉州城也有律法说了，像这样的野孩子大可放在衙门户籍处寄养，往后该怎样自然有办法。

　　再怎么都轮不到爹爹你亲自照顾啊！

　　你看看他！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澡也不让洗，话也不会说，就只蹲在院子里，腰上还系着绳索。

　　爹爹啊！

　　这太怪异了！太可怕了！

　　明儿天亮传出去了，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邻里邻居还不都说咱们绑架了不明来路的小孩呢？”

　　王二一听，陡然来了兴致。

　　“律法？你何时学过律法？”

　　王小妮张口就回到。

　　“是小聪告诉我的。”

　　“小聪？”

　　王二重复了一声。

　　王小妮就羞愤地哼一声，转身去收拾房屋。

　　王二立即亮出笑脸。

　　只因他知道王小妮口中的小聪是谁，正是县老爷的二儿子，也是刚才县老爷积极推荐的，让王小妮去陪读的对象。

　　想到这一出。

　　王二心里莫名高兴。

　　抬脚自己擦了擦，想着干脆就这么办了，给这两小孩推下，从小培养培养感情，再过了十年，到了婚配的日子，指不定能成。

　　就哪怕不成，以自家女儿的条件，又学得一些文采，找些抄抄写写的活儿干，也不是难事。

　　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遂一边兴奋地擦脸，一边朝着王小妮的方向通知说。

　　“妮儿？

　　爹爹跟你说个事儿？

　　就是你不是一直闹着要上私塾吗？

　　爹爹想通了，女孩家去识得一些文墨也是好的。

　　后天爹爹给你安排安排，先让你跟夫子学上一回。

　　你若是吃得消，咱们就去念这个私塾。

　　你觉得怎么样？”

　　循循善诱的话刚说完，王小妮就高兴得转身扑过来，紧紧抱着王二。

　　“好爹爹，好爹爹”地一声声喊起来，心情大好。

　　王二也是心花怒放，好像了却了一桩心事般，指使王小妮去拿摆放在桌面上的打包盒。

　　“即便是我打包回来的一些糕点。

　　妮儿等爹爹回家一定是又饿又累了。

　　去打开来吃吃再睡吧。”

　　王小妮听见还有东西吃，喜上加喜，更高兴了。

　　夸了一声“好爹爹”就迫不及待地奔去查看食盒里的糕点，欣喜万分地摆盘起来。

　　王二见势也收拾收拾自己，缓步走到桌子边上，闲适坐下。

　　此时王小妮已经完成了摆盘。

　　有模有样地摆了三盘，并且还非常懂事地拿出了一些酒和下酒花生米。

　　还给王二浅浅倒了一杯。

　　王二拿起抿了干净。

　　哈气出来。

　　目光注视向自己的女儿王小妮。

　　酒气从腹腔将幸福顶上来，化作两侧脸颊的红润。

　　直呼“畅快”。

　　王小妮见势，又给王二倒了一杯。

　　王二只觉得人生快意也不过如此了。

　　拿起酒杯打算再次一饮而尽时，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饥肠辘辘的咕噜噜叫声，立马想起来一件同样同样重要的事情。

　　遂眼神暗示着王小妮说道。

　　“妮儿。

　　你刚才和我说，那小孩一直没有吃东西，也不说话，是吗？”

　　“是啊。

　　从傍晚时分爹爹将他领回家让我看着时候开始，他就不吃饭，也不说话，就定定蹲在院门口，像条野狗！”

　　王小妮说着说着，情绪又有些不好了。

　　王二瞬间洞察了她的小心思，却也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遂赶紧跟女儿劝说。

　　“他一直不吃东西，想必是饿了。”

　　饿这个词刚说出口。

　　你饥肠辘辘的叫声更明显了。

　　咕噜噜，吱——

　　还以一种肠子饿扁了相互收缩挤压而发出的摩擦声收尾。

　　令身为庶民又从未感受过饥饿滋味的王小妮瞬间羞红了脸。

　　面朝自己的亲爹王二就是重复自证。

　　“爹爹我保证你走以后，我是真的喂过饭给他的。是他自己不吃！”

　　王二当然知道是你自己不吃的。

　　遂也没有当场责怪王小妮，而是反复安抚她的情绪，让她不要激动，先冷静下来慢慢说。

　　可王二越是安抚王小妮。

　　你着肚饿引发的肚子打鸣声音越来越越响了。

　　竟然让王小妮当场羞愤得哭了起来。

　　可把王二给手足无措坏了，连连安抚。

　　“哎呀，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爹爹也没有责怪你，也没有骂你呀。”

　　这般说着。

　　你的肚饿打鼓声更大了。

　　并在王小妮转脸看向你时，你用力吞咽了两下口水，抿抿嘴唇之上，是对食物极度渴望的眼神。

　　紧接着。

　　咕噜噜噜吱——

　　你的肚子又发出饥饿交迫的声响。

　　而你自己也因为体力不支而从蹲坐的姿势猛一下侧翻倒地，一动不动了！

　　王小妮当场吓坏，嚎啕大哭起来。

　　“啊唔唔唔——”

　　急得王二直跺脚，纠结犹豫半天都不知道先处理哪个才好。

　　又折腾了一会儿。

　　你才被解开绳索，从院子中抱会主屋内，摆放在木塌上。

　　王二半抱着你，给你喂点粥水。

　　从未品尝过的美味沿着你干裂的嘴唇慢慢渗透入口，从舌尖飞快爬过你舌头上每一条味蕾，像毒药一般快速渲染进咽喉。

　　让你本能地迅速睁开眼睛，细小的十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抓住盛粥水的碗，咕咚咕咚将一碗粥水一饮而尽！

　　那碗差点都能倒扣在你的脸上了！

　　而你却沉迷其中。

　　十指紧紧扣着碗，以舌头为圆点，转动碗的边缘，将碗舔舐得干干净净。

　　把站在一旁的王小妮看得目瞪口呆。

　　看见你如饿狼般将碗舔了个干净以后，小心翼翼从碗后面露出警惕的眼神。

　　王小妮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你也陡然从刚才的本能夺食行为中反应回来，扑棱几下从木塌上往地上重新朝王二跪拜下去。

　　做出知错请罪的姿势。

　　王小妮不明所以，却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低低地又笑几声。

　　在衙门处理事务的王二是有见闻的。

　　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奴隶。

　　你的所有言行都是在讨好他。

　　所以王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王小妮再去盛碗粥水过来。

　　你脸伏地做着跪拜臣服的姿势，耳边听着都是你自认为的“新主人”给你食物的安排，内心十分激动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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