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私逃

　　出生即是奴隶的你从小在奴隶堆长大，深谙奴隶生存之道就是弱肉强食，依附强者，狐假虎威。

　　可惜你才在奴隶堆混了5年，还未能完全领悟到奴隶生存之道之精髓。

　　首当其冲就是行骗。

　　你可以骗父母，骗兄弟，骗朋友，骗老婆，骗孩子，骗上级，骗下级，骗猪骗狗，甚至可以骗鬼。

　　只要你骗术足够高超，你可以骗到任何你想骗的人。

　　于是。

　　骗术成了可以纵跨全部阶层的一门生存技巧。

　　任何人都可以行骗，任何人也都可以被骗。

　　只要你相信，只要你进了圈套。

　　此时都年仅5岁，又救人心切的你们，就成功被县老爷骗了。

　　县老爷根本不想安排你们见王二。

　　他跟王小妮要能证明身份的贴身之物不过是想利用父女羁绊去蛊乱王二的心智，让他认定王小妮自他突然下狱之后被人吃绝户，强行捋去卖了。

　　故意刺激他萌生越狱的念头，再故意放松狱卒看守，让他有机会越狱，再派人去追捕，趁乱将他当场杀害，神不知鬼不觉。

　　从此便不会再有人追着那批走私盐不放了。

　　他也可以因此发一笔横财。

　　王小妮一直对县老爷的话深信不疑，因为王小妮的亲爹王二经常跟王小妮说县老爷是个好人，走投无路了可以去求他。

　　认定王二和王小妮为新主人的你更加不会想到你们是被骗了。

　　你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近身保护王小妮身上了。

　　果不其然。

　　王二当天夜里就越狱了。

　　县老爷提前知会的亲信狱卒从暗处窜出来，跟提前布防巡逻到街口的衙役们联手要将王二趁乱打死。

　　王二一对多，又是深夜里，黑灯瞎火的，本是敌不过的。

　　皆因王二平日里人品算好，几个衙役下不去手，给他找了空隙，以牺牲肩膀被砍为代价，缩紧与进攻者的距离，一把夺刀要挟，一路前行到护城河，一头扎了进去，逃之夭夭了。

　　县老爷也是早有准备，知道王二武艺高超，更有实战经验，一计未必能成，于是想了第二计，就是提前派人去王二租住的简陋院子周围埋伏。

　　他料定王二越狱后必定归家似箭，要回去周围寻觅王小妮被掳走发卖之蛛丝马迹。

　　只要王二一露头，必定是里应外合，瓮中捉鳖。

　　县老爷想得很美。

　　却没有料到王二凭借多年办案之经验，在与追捕狱卒及衙役缠斗之时已经发现了不妙之处。

　　随着护城河逃遁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家中，而是跑到乞丐窝里将就了下来。

　　乞丐窝成分复杂，多居住在破财之地，地形破财复杂，容易藏身又容易逃生。

　　还能从乞丐窝里打探到一些近来泉州城人员变动的风声。

　　实在是合适的躲藏之处。

　　离乞丐窝还有百米之遥时。

　　王二用夺来的刀在大树底下刨了个坑，又把囚服脱了，撕扯下来一些布条将受伤的左手臂包扎，再用刀随手将囚裤腿子挑了个稀烂碎，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捡来的破破烂烂的裤子。

　　做完这些，王二将剩余的囚服布料将刀裹起来，往坑里一扔，扒拉带草的土将其进行掩埋，踩实，复尔用带泥的手往脸上一通抹，再将头发一通挠，将自己伪装成受伤的破落乞丐样，跌跌撞撞着就往乞丐窝里去了。

　　与此同时。

　　县老爷正率领着亲信和狱卒在王二租住的简陋小院周围埋伏。

　　却一直等到公鸡打鸣，都不见王二的影子。

　　心里不禁发起了嘀咕。

　　恰逢此时亲信又来询问指示。

　　“老爷，要不要上别处瞧瞧？

　　兴许是趁夜出了城。”

　　“瞧什么？

　　他王二武艺再高，能一跃翻出5米城墙吗？”

　　县老爷低声呵斥处烦闷。

　　眼瞅着天边已经发白，已经是天亮的前奏。

　　做坏事最忌讳夜长梦多，县老爷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立即吩咐下去说。

　　“你们继续埋伏在此地。

　　我先回去了。

　　有什么再通传我。

　　记住，千万别让周围人发觉！”

　　转而便打道回府了。

　　而另一边。

　　王小妮似有心灵感应一般，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你也警觉地在王小妮床边铺设的小席子上跳起，转而趴到王小妮的床沿，在黑暗之中闪烁着亮晶晶的眼睛，定定仰望着王小妮。

　　见王小妮突然就摸黑抓住了你的手，合在自己的胸前，忐忑喘息着向你哭诉说。

　　“我梦见爹爹被人砍伤了，跌跌撞撞着，生死未卜。”

　　说完便抽出一只手去抹眼泪。

　　你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定定看着她。

　　又立即把王小妮急死了。

　　一把丢了你的手，边哭边抱怨说。

　　“你这个不通人情的野孩子，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你感知到王小妮的难过，身子也跟着往上了些。

　　王小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顿了顿，又改口说。

　　“反正又不是你爹。

　　鬼知道你是不是装的。”

　　就直接双手揉着眼睛，抽噎了起来。

　　你抿了抿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身子就被王小妮一掌推开。

　　晦暗不明的视野前方，立即出现王小妮匆忙下床的影子。

　　你想说点什么。

　　王小妮便自己说了。

　　“不行，我担心爹爹会有危险，我再去求求县老爷伯伯，让他马上给我安排。

　　我趁夜去看爹爹，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王小妮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快速穿鞋子。

　　等你终于做好了开口的准备的时候。

　　已经看见王小妮夺门而出了。

　　寒冷夜风迎面而来。

　　你张开嘴。

　　冷风便将你的声音压下咽喉。

　　王小妮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你一下子跑没影了。

　　你怕了。

　　拼命去追。

　　却见王小妮已经一个人踩上了垒起来的石头，左手攀缘上后院格挡用的矮墙，手指头勾着，脚尖用力，用力尝试着将自己翻上围墙。

　　诶诶诶，嘴里发出努力的声音。

　　你紧步跟上去。

　　发现那石块摇摇欲坠。

　　而王小妮仍然集中精神在用手勾着围墙，似乎她再用力一寸，就能把自己勾上去。

　　可脚底下的石头已经有了滑落松塌的迹象。

　　“王小妮！”

　　你终于喊了出来。

　　“啊？”

　　王小妮下意识回头。

　　脚下的石头突然崩落。

　　啊——

　　王小妮惨叫着摔下来。

　　你双手朝前，扑了过去，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下一秒。

　　王小妮整个人砸在你的后背上。

　　“哎哟喂！”

　　王小妮惨叫着。

　　在你身上惯性翻滚半圈下来，一巴掌打你后背上，骂你。

　　“你突然吓我做什么？”

　　你见王小妮声音洪亮，四平八稳，脸上笑靥如花，一边挨打一边傻笑。

　　呵呵呵。

　　动身时，脊椎疼得要用手掌去撑扶。

　　王小妮却在起身的一刻，又重新去垒她的石子。

　　你知道王小妮出去心切，双手用力在自己受伤的脊椎上反复揉搓，无知地认为这样做就能让它快点好起来，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当王小妮的踏脚板，你就可以像上次被困在小牛家的柴房那样，当王小妮的踏脚板，让她有机会说服小牛放你们出去。

　　你对这种可以参与王小妮的行动并和她一起完成的行动感觉到自豪。

　　这种行动带来的刺激让你觉得新鲜又上头。

　　所以你迫不及待想要再来一次。

　　于是你无知地用反复揉搓脊椎的方式来给自己疗伤。

　　在王小妮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之下。

　　你拼命让自己恢复正常状态，拼命给王小妮展示价值。

　　在王小妮还在认认真真垒她的垫脚石的时候。

　　你将心一横，再度扑跪到王小妮的身前，双手撑地，把自己跪成一只标准的踏脚板。

　　而后扭头去给王小妮一个傻呵呵又无限谄媚讨好的笑。

　　对你作为踏脚板这件事情有过体验的王小妮这次没了那么多的尴尬和抵触，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精准地踩到了你刚才受伤的点。

　　让你突然控制不住地松软下来。

　　也让刚踩上去的王小妮条件反射下意识双手抓住墙头来稳住自己，低头看你时，已经冒出来一身冷汗。

　　张口就追问你责任。

　　“你在搞什么？”

　　你扭头朝上给王小妮一个尴尬笑脸，一声不吭地，手掌使劲，咬牙将自己的后背往上撑，愣是将王小妮往上送到可以轻松趴在矮墙的高度，让她轻松翻了过去。

　　感受到后背受力的消失。

　　之前忍受的疼痛突然如猛兽般撕裂了你的骨肉，让你疼得侧躺在地面上，四肢僵硬，发不出声音。

　　王小妮那边已经隔着矮墙催促你了。

　　“你快点爬上来，我接你，快！”

　　你听着王小妮的催促，心里很着急。

　　强大的精神力支撑着你，让你将指甲抓进泥土里，将野草连根拔起，这才借到足够的力气把自己支撑起来。

　　一起来，你就痛苦地踩上王小妮刚才垒起来的石堆，仗着身高优势，轻松爬上了矮墙。

　　可也在翻过去的时候，失去了所有力气，重重砸在王小妮身上。

　　看见她在你身上难受推开你的模样。

　　你手脚并用了好一会儿，你才在王小妮的双手推举下，从她身上起来。

　　却也浑身无力地屁股坐在她身边，无力地看着她发呆。

　　精神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没办法集中了。

　　纵使王小妮着急催促，你也动弹不得半点。

　　看到王小妮在你眼前急得要哭了，还要用手来拉你起来。

　　你就感觉到无比的难过，陷入到自己无用的深深自责当中，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

　　王小妮见你哭了，莫名也落下了眼泪，骂骂咧咧道。

　　“你别休息了。

　　我爹爹真的可能已经出事了。

　　我真的很着急去找县老爷伯伯帮忙，让我去大狱里看看爹爹是不是出事了。”

　　话很凶，声音却骂得有气无力的。

　　听得你心疼难耐，泪水落得更急了。

　　一脸狼狈委屈模样，当即又遭了王小妮一顿拍。

　　她自己也双手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大半夜的。

　　四周静悄悄。

　　你们两个5岁小女孩在墙角哇哇哭，还不停抽噎，声音远远传开，渗人得很。

　　直接把夜晚巡逻的衙役给吸引了过来。

　　衙役左手按压着随身佩戴在腰间的刀具壮胆，右手提着衙门字样的纸灯笼一步三确认地往前探。

　　草丛一层一层拨开，假山一座一座拐出。

　　呜呜呜。

　　呵呵呵。

　　小女孩不停抽噎哭嚎的声音交错。

　　惊得衙役心头紧了一阵又一阵。

　　却也要本着尽职尽责醒着头皮往前探。

　　一步又一步。

　　王小妮和你同时感知到了灯光。

　　同时往灯光源头扭头望去。

　　那微弱的灯光打在双方的脸上，在颧骨鼻梁等处落下阴影将眉眼口鼻涂抹出恐怖模样。

　　“啊——”

　　“啊——”

　　你们双方也不知道谁先出的声，都惊惧异常地喊叫了起来。

　　“啊——”

　　“啊——”

　　喊得衙役一手丢了灯笼，转而去拔刀，颤抖着声线吼叫壮胆。

　　“你们是哪里来的小鬼？

　　速速报上名来！”

　　“呜噜噜……”

　　你下意识朝发出声音方向龇牙咧嘴警惕提防。

　　王小妮却突然喜笑颜开，惊喜打招呼。

　　“张叔叔是我！小妮啊！”

　　招呼声一出，衙役也认了出来，却还是职业本能地怀疑试探确认。

　　“小妮？真是你吗？”

　　“真是我呀，张叔叔！”

　　王小妮惊喜着上前半步。

　　那只落地的灯笼光线再度照上来。

　　衙役定睛一看。

　　瓜子小脸生得异常俊俏，提溜大的眼睛又闪亮又灵活，随音流转，活泼中带着一点辣。

　　“哦哟！真是小妮啊！可吓死你张叔了。”

　　衙役半调侃着，刀咔一声滑入刀鞘。

　　蹲身下去捡拾起灯笼再仔细照亮过去。

　　发现王小妮脸上带笑着飞速抹着眼角的泪水，确认地点点头，又将灯笼移动。

　　你那张警惕提防的龇牙咧嘴脸出现了。

　　哎哟。

　　衙役还是吓了个激灵，转而问王小妮。

　　“这是你朋友？”

　　“嗯嗯。”

　　王小妮毫不犹豫点头确认。

　　“嗯。”

　　衙役立即给了你一个肯定身份的点头。

　　你当即如同被点名了般，赶紧收敛回去龇牙咧嘴的动作，瞪大着眼珠子盯着衙役，肩膀突然内缩，下意识朝他做出低头哈腰讨好的神态。

　　衙役也没多余心思理会你。

　　倒是先好奇过问王小妮起来。

　　“妮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早上听说你被人掳走变卖了。”

　　“掳走变卖？

　　没有啊。”

　　王小妮刚矢口否认，思绪当即想到她的确是被小牛妈恶意带有关柴房过，遂又纠正说。

　　“都已经过去了。

　　我现在好好的。”

　　王小妮非常坚定地解释，令本还对早上突然传出的王小妮被掳走变卖一事存疑的衙役放下了念想，转而过问起眼下王小妮的不合理行为来。

　　“话说回来。

　　你怎么会在府衙后院呢？

　　还大半夜的在后院里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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