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残碑

　　怀里的三株紫芯草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叶片心形的轮廓隔着粗糙的衣料硌着我的皮肤。但我全部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它们身上。

　　《惊雷剑诀》。

　　那四个字像四道真正的雷霆，反复劈凿在我的脑海里，每一个笔画都闪烁着凌厉的剑光，灼得我心神不宁。

　　惊雷……剑诀……

　　一部真正的、攻击性的法诀！不是《引气诀》那种打基础的功法，也不是《基础符箓图解》那种需要外物辅助的技艺！是能直接将灵力化为杀伐之力，斩灭前方的术法！

　　它就在那里。在那条遍布死亡气息的废弃矿道深处，半掩于湿泥腐叶之下，被一条凶戾妖蟒看守着。

　　我必须得到它。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同疯长的毒藤，瞬间缠绕了我全部的心神。什么危险，什么妖蟒，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压了下去。

　　引气入体带来的微弱力量，矿砂绘符的不稳定，在面对真正强者时，依旧不堪一击。我需要更强、更直接、更属于自身的力量！

　　那剑诀，就是答案。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抹真正的幽魂，在矿洞复杂的脉络里穿梭。我避开所有人，尤其是钱老六和他那帮爪牙。我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沉默、畏缩，仿佛真的被那次“蛇穴探险”吓破了胆。

　　暗地里，我却用尽一切办法为再次进入那里做准备。

　　我收集了更多矿粉和硫磺水，反复调配，试图让那劣质“丹砂”的稳定性更高一些。我在无人处，以指代笔，以地为符，不知疲倦地练习着“火鸦符”，追求着那瞬息即逝的激发时机——不求威力，只求那一声爆响和一瞬间的灼目光芒。

　　我需要它来制造混乱，引开注意。

　　我还偷偷藏起了一小块质地坚硬的燧石，将它悄悄打磨出锋锐的边缘。它不够好，但比那截锈蚀的断刀，或许更利一些。

　　时机终于到来。

　　一个监工交接的间隙，矿洞深处的巡逻会出现短暂的空白。

　　我像一道紧贴岩壁的影子，再次摸向了西边那条死亡矿道。

　　越靠近，那股阴冷腥臭的气息就越发浓重。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丹田那粒微光似乎也感应到我的紧张，微微震颤着，输送着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在岔道口，我停下，屏息倾听。

　　深处传来缓慢而规律的窸窣声，伴随着某种沉重的呼吸音。那畜生在里面，似乎在休息。

　　很好。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小团用矿砂粗略勾勒了“火鸦符”核心结构的碎石块——这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极限，无法真正激发符箓威力，但或许能制造些动静。

　　我将微薄灵力注入其中，然后猛地将它扔向洞穴相反方向的一个深坑！

　　碎石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就在它即将落地的瞬间，我集中全部意念，远程引爆了里面那丝极不稳定的灵力！

　　嗤——嘭！

　　一声不算响亮但极其刺耳的爆裂声在坑底炸开，伴随着一团短暂闪烁的红光！

　　洞穴深处的窸窣声瞬间停止！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飓风裹挟着暴怒的嘶鸣，猛地从洞穴深处冲出，直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就是现在！

　　我像离弦之箭，在那妖蟒被引开的瞬间，猛地扑入了洞穴！

　　腐臭腥风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但我顾不上了，目光如同最贪婪的猎手，瞬间就锁定了那块半埋的石碑！

　　我扑到碑前，双手疯狂地扒开覆盖其上的湿泥和腐烂的苔藓树叶！

　　更多的字迹和图案暴露出来！

　　果然是剑诀！

　　凌厉的刻痕，玄奥的运剑图谱，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小字！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但下一刻，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石碑……是残缺的！

　　巨大的裂缝从上至下撕裂了石碑，几乎将它一分为二！后半部分最重要的运气法门和至少三式关键的剑招图谱，恰好就在缺失的那部分里！

　　怎么会这样？！

　　巨大的失望像冰水一样浇灭了我刚才的狂喜。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让我浑身发抖。给了我希望，又瞬间夺走？！

　　洞外传来妖蟒察觉被骗、更加暴怒的嘶鸣和急速返回的爬行声！

　　时间不够了！

　　我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在石碑残存的部分上。

　　记下来！能记多少记多少！

　　我疯狂地扫视着那些图谱和文字，将它们死死烙印在脑海里！每一个转折，每一个注解，都不放过！

　　嘶嘶声急速逼近！腥风已到洞口！

　　走！

　　我最后贪婪地看了一眼那石碑，猛地转身，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向洞穴另一侧一个更狭窄的缝隙——那是我来时就观察好的退路！

　　就在我挤进缝隙的瞬间，黑色的蛇影带着滔天怒火冲回了洞穴，冰冷的竖瞳瞬间锁定了我消失的缝隙，猛地撞击过来！

　　轰！

　　岩石簌簌落下。

　　我头也不回，在狭窄曲折的缝隙里拼命爬行，直到将那暴怒的嘶鸣和撞击声远远甩在身后。

　　终于逃到安全地带，我瘫软在地，浑身都被冷汗和湿泥糊满，狼狈不堪。

　　但我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我闭上眼，脑海中那残破的石碑清晰浮现。

　　《惊雷剑诀》残篇。

　　虽然残缺，但它就在我的脑子里。

　　我的手无意识地抬起，并指如剑，依照脑海中那残缺的图谱，生涩地向前一刺——

　　嗤！

　　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电流窜过的轻响，在我指尖一闪而逝。

　　我猛地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指。

　　虽然微弱，虽然残缺……

　　但，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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