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手术刀划破宫闱寂静

　　凤仪宫的内殿，被彻底清空了。

　　萧绝守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由玄铁铸就的门神。他的剑已归鞘，但那股杀伐之气，依旧弥漫在空气里，将整个内殿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

　　殿内，安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灯芯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林若微站在凤榻前，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形的结界。外界的一切喧嚣、怀疑、期待，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榻上那个因剧痛而昏迷的皇后，和她即将要面对的，一场与死神的博弈。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烈酒的辛辣气味，混合着沸水蒸腾出的、带着些许铁锈味的湿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属于手术室的独特味道。

　　影一已经将她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几大锅沸水在殿角翻滚，白色的蒸汽氤氲升腾，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最烈的“烧刀子”被倒在一个铜盆里，旁边是刚从沸水中捞出、又被烈酒反复擦拭过的、洁白如雪的麻布。

　　她的手术刀，静静地躺在一块同样消过毒的白布上。那是一柄柳叶形的短刀，刀身狭长，刃口薄如蝉翼，是萧绝为她寻来的、用百炼精钢打造的利器。此刻，它在烛火下，反射着冰冷而圣洁的光。

　　她没有立刻开始。

　　她先是走到皇后榻边，用烈酒浸透的麻布，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皇后右上腹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昏迷中的皇后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林若微的动作轻柔而稳定，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这不仅仅是消毒，更是在用自己的冷静，去安抚那具因疼痛而极度紧张的身体。

　　然后，她开始准备麻醉。

　　乙醚，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她只能用最原始、也最危险的方法——曼陀罗花与乌头碱的混合剂，通过熏蒸，让皇后进入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剂量，是关键。多一分，神仙难救；少一分，手术中途的痛苦和挣扎，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将调配好的药粉放在一个银质小香炉里，用炭火点燃。奇异的、带着些许甜腻的香气，缓缓地在榻边弥漫开来。

　　她一边控制着香炉的距离，一边时刻关注着皇后的呼吸和瞳孔。她的心，像一枚被精准放置的手术缝合针，冷静、稳定，没有些许颤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皇后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瞳孔对光线的反应也变得迟钝时，林若微知道，时机到了。

　　她拿起那柄柳叶刀，刀柄的冰凉，顺着她的掌心，一直传到心底。

　　她再次闭上眼，开启了“慧眼”。

　　在幽蓝色的视野里，皇后的腹腔内部，一览无余。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颗被胆结石折磨得已经有些发炎肿大的胆囊，以及它周围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般的血管和神经。

　　她的脑海中，已经预演了无数次下刀的角度、深度，以及避开重要血管的路径。

　　她睁开眼，世界恢复了原样。

　　她左手持镊，右手握刀，目光专注如鹰，落在了那片被酒精擦拭得泛着白光的皮肤上。

　　整个凤仪宫，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

　　殿外，是另一番光景。

　　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蜜，带着绝望和些许病态的期待。数十名太医和宫人，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被萧绝的剑气逼在十步之外，动弹不得。

　　孙太医站在最前面，他的脸色比纸还白。他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但他能想象。一个女子，拿着刀，在国母的身上……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发冷。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无声地诅咒着。他希望里面立刻传来皇后娘娘的惨叫，或者林若微的惊呼，任何声音，都能证明那个丫头的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面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折磨人。

　　而萧绝，就站在那扇紧闭的殿门前，像一尊石像。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那扇门，仿佛想用目光将它烧穿。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手心里的汗，已经浸湿了剑柄的缠绳，滑腻而冰冷。

　　他一生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搏杀，面对千军万马，他从未有过丝毫的畏惧。可现在，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信任一个人，比拔剑杀一千个人，更需要勇气。

　　他将一个他视若生命的女人，和一个他必须守护的国母，全部托付给了那扇门后的、一个单薄的身影。

　　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样子，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手持着那柄他亲手为她挑选的刀。

　　“若微……”他在心里，无声地念着她的名字。

　　你……千万，不能有事。

　　……

　　殿内。

　　林若微举起了刀。

　　她的手腕，稳得没有些许一毫的颤抖。

　　那柄小小的柳叶刀，在烛火下，划出了一道比月光更冷、比命运更锋利的弧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一根无限细的丝线。

　　那道银光，带着决绝的意志，缓缓下落。

　　然后，它轻轻地，触碰到了那片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温热的肌肤。

　　就在刀锋即将破开皮肉的那一刹那——

　　殿外，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惊呼，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层凝固的寂静。

　　萧绝猛地回头，眼中杀意暴涨。

　　而殿内，林若微的手，在刀锋触碰到肌肤的前一刻，骤然停住。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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