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先太子萧誉的幽魂

　　“先太子，萧誉。”

　　这五个字，像一块从万年冰川上凿下来的玄冰，裹挟着彻骨的寒意，重重地砸在林若微的心上。瞬间，她脑海中所有关于“谋反”、“夺位”的精密算计，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冻结成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她而言，“先太子”只是一个史书上冰冷的名字，一个权力斗争中失败的符号。但从萧绝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却仿佛带着活生生的、能从坟墓里伸出来的怨念。

　　寝殿里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

　　光影晃动间，萧绝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他转过身，重新走向窗边，背对着她，像一尊融入了夜色的、孤独的雕塑。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一个死了十年的人，还能让柳丞相如此疯狂。”他的声音，比夜色还要沉闷，像是从一个很深、很深的井底传来，“因为，十年前，那场烧死了东宫所有人的大火里，死的，本就不是萧誉。”

　　林若微的心，猛地一跳。

　　“那……死的，是谁？”她下意识地问道。

　　“一个替死鬼。”萧绝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个身形与萧誉相似，从小被秘密培养的死士。而真正的萧誉，在那场大火的前一夜，就已经被柳丞相，用一艘不起眼的商船，秘密送出了京城。”

　　林若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这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属于这个时代最高权力核心的、黑暗而残酷的秘密。

　　“可……为什么？”她不解，“先太子既是储君，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假死’？”

　　“因为，他活不长了。”萧绝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难以察觉的、近乎于怜悯的复杂情绪，“萧誉，我那位皇兄，他天生……心脉有损。从我记事起，他就像一件精美的琉璃，好看，却易碎。太医院的那些庸医，用尽了各种名贵药材，也只能勉强吊着他的命。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过三十岁。”

　　“而柳丞相，他是萧誉的太傅，是看着他长大，将他视如己出的人。他无法接受自己倾注了毕生心血的、最完美的作品，就这样凋零。所以，他策划了这场‘金蝉脱壳’。他想为萧誉，争取一个‘重生’的机会。”

　　林若微沉默了。

　　她开始理解柳丞相的疯狂了。那不是简单的权欲熏心，而是一种近乎于偏执的、扭曲的“爱”。他将萧誉当成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信仰。为了守护这个信仰，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颠覆整个天下。

　　“那……现在的先太子，他在哪里？”林若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萧绝摇了摇头，“柳丞相将他藏得很好。这十年来，我动用了所有的力量，都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幽魂，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直到……一年前。”

　　萧绝转过身，重新看向林若微。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

　　“一年前，柳丞相开始频繁地与西域一个叫‘拜月教’的邪教往来。他动用了柳家在朝中所有的关系网，为拜月教在中原的传播，大开方便之门。而作为交换，拜月教，给了他一样东西。”

　　“‘还魂丹’。”

　　“还魂丹？”林若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名字，一听就是邪门歪道。

　　“没错。”萧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种据说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丹药。柳丞相，他疯了。他真的相信，这种江湖骗子炼制出来的丹药，能让他那个病恹恹的皇兄，‘复活’。”

　　林若微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一个懂医的权臣，为什么会相信如此荒谬的事情？

　　除非……

　　“王爷，”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凝重，“您有没有想过，柳丞相要的，可能不是‘复活’。”

　　“那是什么？”

　　“是……一个完美的‘容器’。”林若微缓缓地说道，“拜月教这种邪教，最擅长的，就是一些用活人做实验的蛊毒之术。有没有可能，他们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将一个人的神魂，移植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这个想法，荒诞不经，却让萧绝的眼中，闪过一道惊骇的光芒。

　　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但林若微的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所有疑惑的锁。

　　难怪柳丞相要找那么多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失踪”。难怪他要动用那么大的力量，去保护拜月教。

　　原来，他不是在求药，他是在……为他那位病恹恹的皇兄，寻找一具健康的、可以鸠占鹊巢的“新身体”！

　　这个念头，让萧绝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声音，干涩无比，“那柳丞相的目标，就不仅仅是皇位了。他要的，是让萧誉，以一个全新的、健康的身份，重新坐上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而我……这个坐了十年皇位的‘替代品’，就必须……死。”

　　林若微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脆弱的孤独。

　　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一点点信任了。

　　因为他们是同类。

　　他们都是被命运推到风口浪尖上，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秘密，孤独地、艰难地，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人。

　　“王爷。”她缓缓地走上前，这一次，她没有再后退。

　　她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他那只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上。

　　她的手，很暖，像一缕冬日里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他指尖的冰冷。

　　“所以，我们的计划，要改一改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们不仅要让柳丞相造反。我们还要……让他，把他那个藏在暗处的‘宝贝’，主动地，从坟墓里，给本王……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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