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一个病人是乞丐

　　“济世堂”正式挂牌的第二天，阳光很好，金灿灿地洒在朱红色的门楣上，将那块由靖王亲笔题写的牌匾，映照得熠熠生辉。

　　然而，这份崭新的、带着权贵气息的光彩，却没能驱散街道上那股阴冷的、如同潮水般的审视。

　　济世堂的对面，茶馆的二楼，窗户大开着。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正嗑着瓜子，喝着香茶，像在看一场免费的戏。

　　“瞧见没，那就是‘林神医’的医馆。口气倒是不小，‘专治疑难杂症，无效分文不取’。”

　　“呵，一个黄毛丫头，在太医院里学了几天皮毛，就敢开馆坐堂？我赌她撑不过三天。”

　　“赌什么？我赌她今天就得关门大吉！你们没看见吗？百草堂的张老板昨天放出话来，谁敢去济世堂看病，就是跟他过不去。这京城里，谁敢得罪百草堂背后的柳家？”

　　议论声，像嗡嗡作响的苍蝇，在空气中盘旋。人们围在济世堂门口，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轻蔑，和些许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没有人进去。

　　济世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小桃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人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上前去拉客。

　　林若微却仿佛没看见外面的景象。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后堂，擦拭着她那些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每一把刀，每一根针，都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像一件件珍贵的艺术品。

　　对她而言，外界的喧嚣，不过是舞台开幕前的嘈杂。她要等的，是第一个真正需要她的病人。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顺着风，飘了过来。

　　那味道，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阴沟里的淤泥，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原本还在指指点点的人群，瞬间像躲避瘟疫一样，捂着鼻子，向后退去，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结成毡的老乞丐，一瘸一拐地，从街角转了出来。他的左腿，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包裹着，那块布早已被黑褐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浸透，上面还爬着几只绿头苍蝇。

　　他显然是闻到了这里的热闹，想凑过来看看，却没想到，他一出现，就驱散了所有看客。

　　“快滚开！你这叫花子，别在这儿碍眼！”有人不耐烦地喝道。

　　“晦气！真晦气！一大早就看到这么个脏东西！”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些许屈辱和恐惧。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躲进阴影里。但他腿上的疼痛，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让他无法站立。

　　他一屁股，跌坐在了济世堂门口的台阶下，痛苦地，呻吟着。

　　人群，离他更远了。他们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堆会动的垃圾。

　　“小姐，要不……我们去报官，让官府把他弄走吧？”小桃实在受不了那股味道，跑回后堂，对林若微说道。

　　林若微没有回答。

　　她放下了手中的器械，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当她看到老乞丐那条腿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厌恶和嫌弃，只有一种医者面对病痛时的、冷静的审视。

　　她闻到了那股恶臭中，夹杂着的、组织坏死的独特气味。

　　她看到了那块破布下，渗出的、带着泡沫的、黑红色的液体。

　　她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气性坏疽。若不立刻处理，这个老人，撑不过三天。

　　她深吸一口气，走下了台阶。

　　人群，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个被他们奉为“神医”的姑娘，竟然会主动走向那个浑身恶臭的乞丐。

　　“姑娘！别过去！那东西脏！”有人好心提醒道。

　　林若微却像是没听见。她走到老乞丐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

　　“老人家，”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春风，拂过老乞丐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腿吗？”

　　老乞丐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他看着林若微，看着她那张干净得不像话的脸，看着她那双清澈得没有些许杂质的眼睛，他忽然，老泪纵横。

　　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未有人，用如此平等的、尊重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姑娘……我……我没钱……”他嗫嚅着，声音沙哑。

　　“看病，才要钱。”林若微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温暖的弧度，“现在，只是请进来，喝杯水。”

　　她说着，便伸出手，想要扶他。

　　“别！姑娘别碰他！”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林若微却毫不在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比她重了太多的老人，扶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将他带进了济世堂。

　　“砰”的一声。

　　门，关上了。

　　将外面所有的喧嚣、议论和异样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整个街道，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天哪！她真的让那叫花子进去了！那腿烂得都快生蛆了，她不怕被传染吗？”

　　“她要干什么？难道真要在那腿上动刀子？”

　　“疯了！这女人绝对是疯了！我们等着瞧吧，不出一个时辰，那叫花子就得死在里面！到时候，看她怎么收场！”

　　人们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全京城，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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