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精神烙印

　　昊天宗的早餐餐厅，气氛一如既往地……微妙而紧张。

　　长长的餐桌旁，牛天和泰坦坐在主位。而下方，霍雨浩和王冬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紧紧挨着释空响坐下，将原本宽敞的位置挤得满满当当。

　　用餐开始，真正的“战争”也拉开了序幕。

　　“空响，尝尝这个水晶虾饺，是宗门厨子的拿手菜。”王冬动作优雅地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就要往释空响面前的碟子里放。

　　然而，他的筷子还没落下，另一双筷子就以更快的速度夹起一块嫩滑的蒸鱼腩，精准地越过碟子，直接递到了释空响的嘴边。

　　“空响，先吃这个，鱼肉鲜美，对恢复精力好。”霍雨浩声音温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甚至微微侧身，挡住了王冬的“进攻路线”。

　　释空响看着嘴边突然出现的鱼肉，又看了看碟子里即将落下的虾饺，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无奈。他并不习惯被人喂食，也觉得这样很麻烦。但基于“人类似乎需要通过这种行为表达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意义”，以及“拒绝可能会引来更麻烦的争吵”这两点考虑，他最终还是微微张口，接受了霍雨浩的投喂。

　　霍雨浩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王冬见状，气得差点把筷子捏断！他立刻不甘示弱地，也把虾饺直接递到释空响唇边，语气带着点赌气：“我的也要吃！”

　　释空响：“……”

　　他只能再次张口，机械地接受。

　　于是，早餐变成了霍雨浩和王冬的“投喂竞赛”。你夹一筷子山珍，我喂一勺海味，两人铆足了劲，仿佛谁喂得多谁就赢了。释空响像个无情的咀嚼机器，面无表情地接受着两边源源不断递过来的食物，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比打架还累。

　　牛天和泰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泰坦的脸黑得像锅底，鼻孔里喷着粗气，要不是牛天用眼神压着，他早就掀桌子了。牛天则依旧沉稳，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用餐接近尾声时，牛天挥了挥手，一名弟子恭敬地捧着一个密封的卷轴走了过来。

　　“释小友，这便是关于冰火两仪眼所在区域的详细信息，以及需要注意的禁忌。”牛天将卷轴递给释空响，神色郑重，“此地于我昊天宗意义特殊，还望小友取得所需之物后，务必保守秘密，不再外传。”

　　释空响接过卷轴，神识略微一扫，确认了信息的真实性。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可以。”

　　拿到需要的东西，他片刻也不想多留，当即站起身就要离开。

　　“且慢。”牛天再次开口。

　　释空响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牛天的目光扫过一脸紧张的王冬，然后重新落回释空响身上，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小友此行凶险，人多未必是好事。况且，小冬离家已久，宗门内亦有诸多事务需要他熟悉处理。此次，他便留在宗内，不与你同行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王冬脑中炸开！

　　把他留在宗门？！让霍雨浩和空响两个人单独上路？！

　　这怎么可以！！！

　　王冬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声音都带着急切的颤抖：“大爹！我不留下！我要跟空响一起去！宗门事务我可以回来再处理！”

　　他无法想象，没有他在旁边看着，霍雨浩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会怎么对空响献殷勤！万一……万一空响被他蛊惑了怎么办？！这一路孤男寡男，朝夕相处，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胡闹！”泰坦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去干什么？添乱吗？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乖乖给老子待在宗门！”

　　“二爹！我必须去！”王冬寸步不让，蓝粉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倔强和恐慌。

　　牛天没有理会王冬的抗议，只是看着释空响，等待他的反应。在他看来，让王冬留下是最稳妥的选择。

　　释空响看了看急得快哭出来的王冬，又看了看霍雨浩，最后看向等待他答复的牛天。

　　他对谁去谁留并无所谓，只要拿到信息，达成目的就行。王冬跟着是麻烦，不跟着也能清净点。

　　于是，在王冬绝望的目光中，释空响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可以。”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击垮了王冬。

　　霍雨浩的嘴角则微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胜利的弧度。

　　“空响！！！”王冬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冲上前想抓住释空响的手，却被泰坦一把拦住。

　　释空响那声平淡的“可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击溃了王冬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眼看着释空响和霍雨浩就要抛下他离开，巨大的恐慌和委屈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挣脱开泰坦的阻拦，冲到释空响面前，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嘶喊：

　　“不行！你不能丢下我！你忘了当初我被学院追杀，是你救了我！你还……你还给我下了精神烙印！你说过我是你的所有物！我……我连项圈都自愿戴上了！我没有你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这番话如同石破天惊，让整个餐厅瞬间陷入死寂！

　　牛天和泰坦的脸色骤变！

　　精神烙印？！！

　　这比单纯的“当狗”还要严重千百倍！那是一种近乎奴役的、彻底掌控他人灵魂的邪恶手段！如果释空响真对小冬下了这种东西，那性质就完全变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感情纠葛，而是涉及到了最根本的人身控制和尊严！

　　“什么？！精神烙印？！”泰坦目眦欲裂，一步踏前，狂暴的气势瞬间锁定了释空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他不敢相信，自家侄子竟然被下了如此恶毒的东西！

　　牛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看向释空响：“释小友，此事，你需要给老夫一个解释。”

　　就连原本暗自得意的霍雨浩，也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向释空响。空响……会给王冬种下精神烙印？

　　面对骤然紧张的气氛和两位封号斗罗的威压，释空响却依旧平静。他金色的瞳孔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几乎站不稳的王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都有些忘记了当初那个假的精神烙印了。

　　在所有人或愤怒、或惊疑、或担忧的目光注视下，释空响摇了摇头，语气清晰地陈述了事实：

　　“是骗你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没有精神烙印。”

　　“……”

　　空气再次凝固。

　　王冬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释空响，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话。

　　“没有……？”他喃喃重复，随即情绪更加激动地抓住释空响的手臂，用力摇晃，“怎么可能没有？！你骗我！你当时明明……你肯定下了！不然我要怎么……留在你身边……”

　　王冬无法接受这个答案，他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没有就是没有。”释空响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陈述着一个客观事实。他并不理解王冬为何执着于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牛天和泰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和……一丝了然。牛天沉声道：“老猩猩，检查一下。”

　　泰坦立刻上前，强大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王冬的精神之海，仔细搜寻。片刻后，他收回神念，脸色古怪地对着牛天摇了摇头。

　　确实什么都没有。王冬的精神之海虽然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紊乱，但纯净无暇，没有任何被外力强行烙印的痕迹。

　　真相大白。

　　根本就没有什么精神烙印。

　　一切都是王冬自己的……臆想？或者说，是他为了留下而情急之下编造的借口？又或者，是他内心深处，希望那是真的，以此来解释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感和依赖？

　　王冬看着泰坦摇头，看着释空响那平静无波的脸，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席卷了他。原来……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但下一刻，一种更加偏执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紧紧抓住释空响的手，泪水再次涌出，声音带着绝望的祈求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

　　“为什么没有？！你为什么不给我下？！我就要跟着你！就是有！必须有！没有你现在就给我下一个！求你了！空响！给我一个烙印！让我跟着你！”

　　他宁愿被控制，宁愿失去部分自由，也不要被抛下，不要看着他和别人离开！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见多识广的牛天和泰坦都彻底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霍雨浩看着王冬那近乎癫狂的样子，眼神复杂，既有几分幸灾乐祸，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而释空响，看着眼前这个哭求着要被“控制”的人类少年，金色的瞳孔里，终于清晰地浮现出了除了困惑和麻烦之外的，第三种情绪——

　　那是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极其复杂又麻烦的生物的，深深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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