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咖啡与重新开始

　　论坛旁的咖啡厅，静谧而雅致，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香。沈未曦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容景深在她对面落座，动作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他点了一杯黑咖啡，和她一样。侍者离开后，小小的方桌间便只剩下沉默，以及窗外隐约的城市喧嚣。

　　这沉默并不尴尬，却充满了太多未竟之言。容景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几次落在沈未曦平静的侧脸上，又迅速移开，仿佛多看一秒都是亵渎。

　　最终还是沈未曦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平静：“苏晴的案子，后续都处理干净了？”

　　“嗯。”容景深立刻应声，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判决已下，她名下的资产也被冻结清算，用于部分赔偿。苏氏……已经不存在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温让哥的画作，我已经通过基金会全部回购，会建立一个私人艺术馆妥善收藏、展出。他值得被更多人记住和欣赏。”

　　沈未曦轻轻“嗯”了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温让哥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里最深的痛与憾，容景深能这样做，算是了解了她一桩最大的心事。

　　“容氏内部呢？”她又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清理得差不多了。”容景深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一些陈旧的规矩和人也该换换了。以后……会不一样。”

　　他没有细说与父亲彻底决裂的过程，那些黑暗与挣扎，他宁愿独自背负，不愿再让她沾染分毫。

　　沈未曦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懂得适可而止，也明白他话语背后的代价。

　　话题似乎陷入了停滞。容景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切：“未曦……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见我，谢谢你说……让过去过去。”

　　沈未曦放下咖啡杯，目光终于正式落在他脸上。三年的时光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更深的痕迹，那份曾经的桀骜与冷硬被一种深沉的疲惫与痛楚所取代，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坚定。

　　“容景深，”她叫他的名字，不再是带着刺的“容总”，这让他的心猛地一跳，“过去的事情，纠缠无益。我们都需要向前看。”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我接受你的道歉，也看到了你的改变。但是，‘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容景深的心随着她的话语起伏，听到最后，眼神黯淡了一瞬，却又立刻燃起更执拗的光：“我明白。我不求你立刻接受，我只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真的不一样了。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吗？”他几乎是屏住呼吸问出这句话。

　　朋友。

　　这个词对于他们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

　　沈未曦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卑微的祈求，沉默了片刻。窗外，车流如织，人潮涌动，每个人都在奔赴自己的未来。她忽然觉得，一直背负着沉重的过去，确实太累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

　　“咖啡要凉了。”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指尖点了点他面前的杯子，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缓和。

　　容景深愣了一下，随即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她没有拒绝！她没有直接否定“朋友”的可能性！

　　他连忙端起咖啡，几乎是囫囵地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灼烧着舌尖，他却只觉得甘之如饴。

　　“小心烫。”沈未曦下意识地提醒了一句，说完自己也微微怔住。这种熟悉的、带着关切的口吻，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他们之间了。

　　容景深更是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

　　看着他这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模样，沈未曦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了一下，如同冰河解冻的第一道涟漪，虽浅，却真实存在。

　　阳光正好，咖啡微暖。一场始于仇恨与误解的漫长纠葛，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按下了一个带着苦涩回甘的暂停键。他们没有谈论未来，没有承诺什么，只是安静地喝完了一杯咖啡。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比如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小心翼翼的希望，比如她心中那座坚冰堡垒上，融化开的第一道裂痕。

　　重新开始的路或许漫长而艰难，但至少，他们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喝下了第一杯，属于“现在”的咖啡。这，或许就是一切可能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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