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诗魂入川 帝君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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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谢珩所料,那幻境并未因木兰归家而彻底终结。眼前的画面如同被风吹动的烛火,摇曳着再次发生了改变。时光似乎流转到了后世传说的隋唐时期。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农家院落,但气氛却迥然不同。木兰已换上了符合当时女子审美的粉色长裙,正于院中采摘着菊英,试图重拾那份属于闺阁的宁静。然而,一道来自遥远帝都的诏书,如同惊雷般打破了这份平静。有使者前来,言说当朝天子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木兰代父从军的传奇事迹,更知其乃是女儿身,竟下旨要召她入宫!
是纳入后宫以示恩宠?还是作为奇女子加以彰显?诏书语焉不详,但那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却如同无形的枷锁,悬在了木兰的头顶。乡邻们议论纷纷,有羡慕者,更有叹息者。木兰站在院中,手中紧握着那明黄的绢帛,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一丝决绝。她已为国尽忠,为家尽孝,历经生死,看透荣辱,岂愿再入那深宫高墙,成为他人彰显功德的点缀,或是满足好奇的玩物?最终,在一个月色凄清的夜晚,她选择了以那把曾伴随她征战沙场的短剑,自刎于院中那株老梅树下,以最刚烈的方式,保全了自己最后的尊严与自由。谢珩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粉色身影,神色复杂难言。
然而,幻魔似乎尤嫌不足,画面再次扭曲、破碎,重组。这一次,背景变成了北魏与柔然交战最为惨烈的沙场。没有奇迹,没有功勋,木兰甚至未能走到“将军百战死”的那一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穿着不合身盔甲的小卒,在一次次冲锋中,最终与无数不知名的兵士一样,倒在了一场并不起眼的遭遇战里,黄沙掩埋了她的尸骨,也掩埋了她所有的秘密与可能。无人知晓她是女子,无人知晓她为何而来,她的存在,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未曾激起半分涟漪。
谢珩没有再继续观看这些不断衍生、互相矛盾的“结局”。他心中已然雪亮。花木兰之名,虽脍炙人口,其精神激励千古,但她终究是根植于一首北朝乐府民歌的文学形象。在真实的历史长河中,并无确凿无疑的“花木兰”其人其事。她的存在,是由无数无名者的牺牲、民众对英雄的期盼、以及文人不断的艺术加工共同塑造而成的集体意象,一个凝聚了忠、孝、勇、智等美好品德的符号。正因如此,她的“星灵”才如此特殊,并非源于一个确定历史人物的真实魂灵,而是被庞杂的后世愿力、传说变体以及那首诗歌本身的强大文学力量所缠绕、固化,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却又无根的灵魂结晶。这也正是她无法像其他青史留名的真实人物那样,自然而然地通过九泉之井,被接引入忘川的根本原因。
“嗬嗬嗬……”幻魔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在灰雾中回荡,充满了计谋得逞的恶意,“使君现在可明白了?一个本不该存在于此地的‘名士’,一个由虚妄传说构筑的魂灵!本座倒要看看,你这位恪尽职守的忘川使君,该如何处置?是遵循铁律,将她这‘异物’剔除?还是……徇私枉法,留下这祸端?无论你如何选择,都必将陷入两难之境!这便是你屡次坏我等好事的下场!”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猛地袭来,谢珩只觉得意识一阵眩晕,如同从万丈高空坠落,周遭的灰雾与幻魔那狰狞的面孔迅速远去、模糊。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双眼,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桃源居的书房内。他正伏在书案之上,那本引发异变的南北朝乐府诗集跌落在地,而太史公司马迁,不知何时竟坐在了他身旁的一张椅子上。
司马迁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乐府诗集,他并未翻阅,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封面,眉头微蹙,似乎在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异常气息。而他那双看透千古兴亡的眼睛,却带着一丝探究与前所未有的凝重,望向书房的另一个角落。
谢珩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那靠窗的、铺着柔软墨绒地毯的角落,静静地躺着一位女子。她不再是幻境中任何一个版本的形象——不是粉裙织布的农家女,不是明堂辞官的将军,也不是隋唐时期自刎的烈女,更非战场上的无名枯骨——而是身着一套沾染了些许尘灰与暗红痕迹、略显残破的北魏戎装,铁甲覆胸,皮弁束发,腰间甚至还挂着一柄未出鞘的环首短刀。她双目紧闭,面容带着征战后的疲惫与一丝未散的决绝,眉宇间却依旧萦绕着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女儿柔韧与战士刚毅的英气——正是花木兰!一个似乎凝固在她最具代表性状态下的花木兰!
她竟真的被那幻魔,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连同那纠缠她的复杂因果与庞杂愿力,强行从历史的夹缝中拖出,安置在了这忘川的核心之地!
“使君可还安好?”司马迁见谢珩苏醒,放下手中的诗集,声音沙哑而平稳地问道,但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角落里的戎装女子,“此女……气息颇为奇特,非虚非实,魂光凝聚却又与寻常名士迥异,且似乎刚经历过剧烈的时空扰动。她是?”
谢珩撑起身子,揉了揉仍有些刺痛的额角,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劳太史公挂心,谢某无碍。”他走到花木兰身边,蹲下身,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仙力,尝试温和地唤醒这沉眠的魂灵,一边对司马迁解释道:“此女若论其名,太史公或亦有所耳闻。她便是那北朝乐府中传唱,‘代父从军,万里赴戎机’的——花木兰。”
“花木兰?”司马迁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一丝讶异,他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子,“竟是此人,《木兰诗》……迁确曾于后世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然,此女之事迹,缥缈难寻,多见于歌谣传说,史册并无明载。她怎会以此种方式,现身于此地?”以他史家的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合常理之处。
就在谢珩的仙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花木兰体内,试图抚平她那因强行降临而紊乱的魂光时,他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彻底明白了幻魔的真正意图!
是了!花木兰并非真实历史人物!她是由文学创作与民间信仰共同孕育的“诗魂”,是集体潜意识的凝聚体!按照忘川设立的铁律与酆都的严格规章,她这样的存在,是根本没有资格被接引,位列“名士”之中的!幻魔哪里是好心?它分明是故意将这烫手山芋丢给自己!
若依律上报酆都帝君,帝君会如何处置?极大可能,是为了维护阴阳秩序与忘川的纯粹性,下令将花木兰这“不应存在”的魂灵遣返,打回那无尽的、被各种传说话语所争夺和定义的轮回之中,继续她飘忽不定的命运。这对于刚刚摆脱那无尽幻境、拥有了清晰自我形态的木兰而言,何其残忍?
但若隐瞒不报,私自容留……这便是公然渎职,是对酆都权威的挑战,是对忘川运行规则的破坏!一旦事发,他这忘川使君之位恐怕难保,重则甚至可能受到严厉的仙律惩处!
幻魔此举,当真是毒辣无比,无论他如何选择,都将陷入极大的困境与道义的煎熬之中。
就在谢珩心念电转,权衡着这无比棘手的局面时,地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嘤咛。花木兰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清澈而带着些许迷茫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小鹿,但在看清周遭陌生环境与眼前之人的瞬间,立刻本能地变得警惕起来,手也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你是何人?此地是何处?”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依旧能听出那份属于军人的干脆与戒备。
谢珩立刻收敛心神,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显得无害,温言道:“木兰姑娘不必惊慌。在下谢珩,乃是此地——忘川的掌管者,人称使君。此地汇聚青史留名之英魂,是一处超脱尘世纷扰的安宁之所。姑娘是被一位‘故人’,以特殊方式请来此地的。”他斟酌着用词,暂时隐瞒了幻魔与她真实身份的尴尬之处。
花木兰闻言,眼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她支撑着坐起身,快速扫视了一下这间雅致而充满灵韵的书房,又看了看面前气度不凡的谢珩与旁边那位面容苍白、目光深邃的司马迁,眉头微蹙,似乎在消化这难以置信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威严却又不失温和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桃源居,直接传入谢珩的心海之中。那正是执掌万物轮回的酆都帝君的声音!
“谢珩。”帝君的声音依旧如同万古寒冰在冥河中碰撞,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朕感应到,忘川似乎迎来了一位非常有趣的‘新朋友’。其气息独特,亘古未见。你便带她来酆都一趟,与朕‘坐坐’。”
神念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这一下,无论是上报还是隐瞒,都已失去了意义。帝君的目光,已然投注于此。
是福是祸?帝君的态度,似乎并非单纯的问罪……他看向刚刚苏醒、尚在茫然中的花木兰,又看了看身旁目光深邃、仿佛已洞察些许关键的司马迁,司马迁笑着让谢珩放宽心一些,便离开了。
他定了定神,对花木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尽量从容:“木兰姑娘,帝君传讯,欲邀姑娘前往一晤。姑娘初醒,若有疑问,我们路上再细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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