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仙吏初临 巡游识川

　　带着新晋下属幽砚与刚刚安顿好的花木兰离开酆都那令人压抑的威严，重返忘川朦胧柔和的光影之下，谢珩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升迁之喜被一位过于活泼的下属以及未来可能增加的“热闹”冲淡了不少，但职责所在，他必须尽快让这位新同僚熟悉环境。

　　他先是对花木兰温言道：“木兰姑娘，你初来乍到，且先随我去安置居所。金戈馆附近环境开阔，亦有演武场，或合姑娘心意。”花木兰对此安排并无异议，默默点头。

　　将花木兰送至金戈馆旁一处清静且带个小院的居所，看她对那摆放着石锁、兵器架的环境流露出些许熟悉的放松感，谢珩略感宽慰，嘱托几句后，便带着一路上眼睛就没停过、四处张望的幽砚返回了桃源居。

　　桃源居内依旧泉水潺潺，竹影婆娑，是忘川喧嚣中难得的静谧之所。谢珩在正厅站定，对一脸好奇的幽砚道：“既入我仙班，首要便是熟悉忘川日常运转之序。桃源居乃处理公务、维系平衡之中枢，你日后亦需常驻于此。”

　　说罢，他心念微动，轻唤一声：“墨羽。”

　　随着他话音落下，厅堂一侧的阴影处，仿佛有墨迹流淌凝聚，迅速化为一道修长的人形。来者身着玄色暗纹长衫，面容清俊却无甚表情，眼神沉静如水，周身气息几乎与桃源居的静谧融为一体，正是桃源居的管家，非人非魂、亦非精怪的特殊存在——墨羽。

　　“主人。”墨羽对着谢珩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目光随即落在幽砚身上，带着一丝程序化的审视。

　　谢珩对幽砚介绍道：“幽砚，这位是墨羽，桃源居的管家。此地一应内务、文书传递、乃至与部分名士的日常联络，皆由他打理。你日后居住于此，诸多琐事免不了要与他打交道。”

　　幽砚一见墨羽，那双大眼睛立刻又亮了几分，似乎对这种“非人”的存在极为感兴趣。她毫不怯场，上前一步，扬起灿烂的笑脸，热情地挥手打招呼：“墨羽管家你好！我是新来的仙吏幽砚！以后请多多指教呀！你看起来好厉害，是墨汁变的吗？还是会分身术？”

　　墨羽那万年不变的脸上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沉默地看了幽砚两秒，才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幽砚仙吏安好。墨羽仅是管家，负责处理杂务。”算是间接否认了幽砚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测，但也没有更多解释。

　　谢珩在一旁看着，再次揉了揉眉心，打断道：“好了，幽砚，墨羽不喜多言。我们先从忘川的各处重要地点开始熟悉。”

　　离开桃源居，谢珩引着幽砚首先来到了烟火气最盛的饕餮居。尚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苏轼爽朗的笑声与佛印那清越的少年嗓音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踏入店内，只见苏轼正系着一条沾了些许油渍的围裳，与化作小沙弥模样、却拿着锅铲指点江山的佛印凑在一处，对着一盘刚出锅、色泽金黄的未知菜品品头论足。店内食客依旧不少，香气扑鼻。

　　“子瞻，大师。”谢珩含笑招呼。

　　苏轼回头，见是谢珩，又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位眼生的紫袍小仙官，立刻笑道：“哟，使君今日怎有暇光临？还带了位小友？”佛印也好奇地望过来。

　　谢珩为双方引见：“这位是我仙班新晋的同僚，幽砚仙吏。幽砚，这二位是苏轼苏子瞻先生，与佛印大师，皆是饕餮居的东家，亦是忘川有名的美食大家。”

　　幽砚立刻被店内诱人的香气和苏轼佛印这奇特的组合吸引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清脆：“苏先生好！佛印大师好！你们在做新菜吗？好香呀！”

　　苏轼见这小仙官活泼可爱，心生好感，顺手就从那盘新菜里夹起一块，递到幽砚面前，笑道：“来来来，幽砚小友，尝尝我们新研制的‘金玉满堂’，是用忘川特产的灵玉米和金沙贝做的，给点意见！”

　　幽砚也不客气，道谢后小心接过，吹了吹气便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外酥里嫩，咸鲜适中，还有股淡淡的回甘！好吃！”她毫不吝啬地赞美，又好奇地问起了做法，与苏轼佛印相谈甚欢，倒是很快就融入了进去。

　　离开饕餮居，幽砚还沉浸在美食的余味中，高兴地问：“使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金戈馆。”谢珩言简意赅。

　　尚未走近金戈馆，便能感受到那股冲霄的战意与兵戈煞气。演武场内，呼喝之声、兵器破风之声不绝于耳。步入其中，更是能看到众多身影。

　　谢珩一边走，一边为幽砚指点介绍：

　　“那位白袍银枪的，是赵云赵子龙将军。”

　　“与子龙将军切磋剑法的，是辛弃疾辛幼安先生。”

　　“抱臂观战、气势霸烈的是西楚霸王项羽。”

　　“一旁身着明光铠、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是平阳昭公主李秀宁。”

　　“正在指导军阵演练的是长平侯卫青与冠军侯霍去病舅甥。”

　　“在旁观战、气度恢弘的，是唐太宗李世民陛下与汉武帝刘彻陛下。”

　　幽砚看着这汇聚了千古名将的场面，小脸兴奋得通红，挨个热情地挥手打招呼：“赵将军好！辛将军好！霸王好！公主殿下好！卫将军、霍将军好！太宗陛下、武帝陛下好！”

　　诸位名士见谢珩带着一位面生的小仙官，又如此活泼，虽觉有些意外，但也皆颇有风度地颔首回应。赵云温润还礼，辛弃疾洒脱一笑，项羽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李秀宁微笑点头，卫青沉稳回应，霍去病眼中带着好奇，李世民与刘彻则只是帝王的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离开金戈馆那昂扬的氛围，谢珩带着幽砚转向下一站——百家书院。在踏入那宁静而充满书卷气息的院落前，谢珩特意停下脚步，神色严肃地对幽砚叮嘱道：“幽砚，此地是诸位名士治学、着书、辩论之所，需保持安静，切莫大声喧哗。”

　　幽砚见谢珩如此郑重，也收敛了脸上的过分跳脱，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书院内果然一片静谧，只有风吹竹叶与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谢珩带着她，轻声介绍着遇到的几位：

　　“在那边整理书架的，是着《汉书》的班昭班大家。”

　　“于亭中对弈的是留侯张良与……”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间静室的门被推开，李斯与韩非并肩走出，似乎刚结束一场讨论。

　　“这二位是法家的李斯先生与韩非先生。”

　　又指向另一处水榭，“正在品茗的是狄仁杰狄阁老，与着《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先生、推行新法的王安石先生，还有文坛领袖欧阳修先生。”

　　幽砚睁着大眼睛，努力记住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学着谢珩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对着各位名士行仙官礼，压低声音道：“班大家好，留侯好，李斯先生、韩非先生好，狄先生好，司马先生、王先生、欧阳先生好。”

　　诸位文士名臣见是一位新来的小仙吏，又如此知礼，皆报以温和的微笑或颔首。班昭放下手中的竹简，对她微微一笑；张良落下一子，目光扫过，带着一丝了然；李斯、韩非只是淡淡点头；狄仁杰笑容和蔼；司马光、王安石、欧阳修也暂停了交谈，对她示意。

　　接着，谢珩又带幽砚去了千工苑。此地气氛又与书院不同，充满了各种机关运转的嗡鸣与金石敲击之声。他们见到了正负手而立、审视着一座巨大机关图谱的秦始皇嬴政，以及在火炉旁专心致志锻造一把短剑的干将、莫邪夫妇。

　　面对气场强大的嬴政，幽砚明显拘谨了许多，小声问好。嬴政只是漠然瞥了她一眼，未予理会。而干将莫邪则较为平和，只是专注于手中工作，简单点头回应。

　　最后，谢珩带着幽砚来到了忘川的文明宝库——三世楼。站在那浩瀚如星海的典籍与散发着历史光晕的文物虚影前，幽砚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此处收藏关乎忘川根基，亦是文明传承之所。”谢珩详细地向她讲解了三世楼的日常维护、典籍归位、文物神魂印记的温养等注意事项，这些都是她未来可能需要协助处理的工作。幽砚听得十分认真，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简和一支灵光笔，飞快地将谢珩的话记录了下来，那专注的模样与她平日的跳脱判若两人。

　　完成这一系列的“认知之旅”后，谢珩终于带着略显疲惫但依旧兴奋的幽砚回到了桃源居。

　　“今日便到此为止。日后你需慢慢熟悉，不可急躁。”谢珩嘱咐道，随后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桃源居厢房众多，你可自行挑选一间合意的住下。若有需求，可寻墨羽，或是直接告知于我。”

　　幽砚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对新环境与新生活的期待：“嗯！我知道了，使君！我一定会尽快熟悉，好好工作的！”说完，她便像一只快乐的雀鸟，蹦跳着去挑选自己的新房间了。

　　谢珩看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消失在廊道尽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忘川永恒的天空，只觉得这五品仙官的日子，恐怕真要如同谢必安所言，难得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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