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圣游忘川 拳脚会英豪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日，忘川那永恒的天空仿佛被投入一颗无形石子的静湖，泛起一丝极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涟漪。一道金光自天际闪过，迅疾如电，却又带着几分顽皮的跳脱，不偏不倚，正落在忘川郡那宁静的后山坡上，喵居之前。

　　金光散去，齐天大圣孙悟空现出身形。他依旧是那副经典打扮：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藕丝步云履，一双火眼金睛滴溜溜地转着，满是好奇与兴奋地打量着四周。他先是用力吸了吸鼻子，赞道：“好个清灵的地方！比俺老孙的花果山也不差！”

　　然而，他并未立刻大呼小叫，而是理了理并不需要整理的衣甲，收敛了些许跳脱之气，走到那株静魂古木下，对着那如同小山般沉睡的玄黑巨猫，抱拳拱了拱手，声音也放低了些许：“姥姥，俺老孙来看您啦！叨扰您清梦，莫怪莫怪！”

　　那庞大的黑猫连眼皮都未抬，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低沉、仿佛闷雷滚过的“嗯”声，算是回应，随即翻了个身，继续沉睡，气息悠长。

　　一直跟在孙悟空身后，心中七上八下的谢珩，见到此景，不由得大为讶异。他印象中的齐天大圣，那是闹天宫、闯地府，见了玉帝也只需唱个喏的主儿，何时见过他对人（或者说对猫）如此……客气？

　　“大圣，”谢珩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您与喵姥姥……似是旧识？”

　　孙悟空转过身，抓了抓脸，嘿嘿一笑，火眼金睛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带着敬意的追忆：“旧识谈不上，倒是欠过姥姥一份情。当年俺老孙还在菩提祖师座下学艺时，有次偷跑下山玩耍，不小心闯入一处上古秘境，被里面残留的混沌煞气所伤，险些坏了根基。是姥姥那时恰好路过，她老人家当时已是得道仙体，见俺是个不懂事的小猴，心生怜悯，便以自身纯净的太阴本源之气，为俺驱散了煞气，还指点俺回了方寸山。若非姥姥当日援手，俺老孙有没有后来那番造化都难说。这份情，俺一直记着呢！”他语气诚恳，全无平日的嬉笑怒骂。

　　谢珩恍然，原来还有这般渊源。难怪桀骜如孙悟空，对喵姥姥也保持着基本的尊敬。

　　了却了拜见长辈的礼数，孙悟空那好动的本性立刻暴露无遗。他搓着手，一双金睛灼灼地扫视着整个忘川郡，兴奋地道：“好啦！礼数到了！小使君，快带俺老孙去会会你这里的英雄好汉！听说你这里有个力气比牛还大的项羽？还有个带兵的女娃娃李秀宁？快快请出来，让俺老孙活动活动筋骨！”

　　谢珩见他终究绕回此事，心中无奈，却也知推脱不过，只得道：“大圣有兴致，自当奉陪。只是忘川地小，经不起大圣全力施为……”

　　“晓得，晓得！”孙悟空不耐烦地摆手，“俺老孙自有分寸！”说罢，他口中念念有词，伸手在自己额头、四肢几点，一道无形的禁锢之光闪过，他周身那澎湃如海的妖力与仙力瞬间收敛、沉寂下去。“喏，俺现在就把力量封到跟寻常炼体有成的凡人武将差不多水平，这样总行了吧？公平比试，绝不耍赖！”

　　谢珩感知了一下，果然，此刻孙悟空的气息虽然依旧精悍凌厉，但强度已大幅衰减，与项羽、李秀宁等人在伯仲之间，甚至可能还稍有不如，显然是为了追求公平。他这才稍稍安心，引着孙悟空来到了金戈馆前那片开阔的演武场。

　　消息早已传开，诸位名士，连同刚安顿下来的玄奘法师，都闻讯赶来围观。演武场周围顿时围了不少人。

　　谢珩首先请出的，正是西楚霸王项羽。项羽早已按捺不住，他龙行虎步踏入场中，重瞳之中战意熊熊，面对这位传说中的齐天大圣，毫无惧色，反而兴奋异常。“早就听闻大圣威名，今日得见，幸甚！项籍请教！”

　　“好！气势不错！”孙悟空赞了一声，从耳中掏出金箍棒，迎风一晃，却也并未变得巨大，只是寻常齐眉棍长短，“来来来，让俺老孙瞧瞧你的力气！”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项羽力大无穷，霸王枪（虽是练习用未开刃的枪，但其势不减）舞动如黑龙出海，每一击都带着崩山裂石之威，风声呼啸，气势骇人。孙悟空虽封印了大部分力量，但武艺技巧、身法速度犹在，一根金箍棒使得神出鬼没，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时而如泰山压顶，势大力沉。他并未倚仗速度游斗，反而常常选择与项羽硬碰硬，以棍对枪，发出沉闷如雷的撞击声！

　　“好力气！当真痛快！”孙悟空打得兴起，哈哈大笑。他虽被震得手臂发麻，却愈发兴奋。项羽亦是越战越勇，他生平罕遇能在力量上与他正面抗衡的对手，此刻只觉酣畅淋漓。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近百回合，竟是难分高下！最终，孙悟空一棍格开项羽的长枪，跳出战圈，摆手笑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蛮力，俺老孙封了修为还真有些吃不消！厉害！佩服！”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看向项羽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项羽也收枪而立，虽未言语，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眼中未褪的战意，显示他同样认可了这位对手。

　　接下来是李秀宁。她一身戎装，手持长枪，英姿飒爽。“平阳公主李秀宁，请大圣指点。”

　　孙悟空见她是个女子，起初还有些不以为意，但一交手，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李秀宁的枪法不同于项羽的霸道刚猛，而是更为精妙灵动，融合了沙场战技与个人感悟，步伐沉稳，攻守兼备，枪尖如梨花点点，不离孙悟空周身要害。

　　“咦？有点意思！”孙悟空打起精神，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李秀宁虽力量不及项羽，但技巧、时机把握极佳，偶尔还能使出一些出其不意的变招，让孙悟空也需小心应付。两人缠斗数十回合，孙悟空瞅准一个空档，一棍点在她枪杆薄弱处，将长枪荡开，笑道：“好俊的枪法！巾帼不让须眉，俺老孙今日算是见识了！”

　　李秀宁收枪抱拳：“大圣承让。”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最后，谢珩请出了……李白。众人皆是一愣，连孙悟空也眨了眨眼：“这白面书生也会打架？”

　　李白青衫飘逸，朗声一笑，腰间长剑“呛啷”出鞘：“太白虽以诗酒闻名，却也曾‘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大圣，请了！”他剑法如其人，狂放不羁，天马行空，看似毫无章法，却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剑光如匹练，带着一股子疏狂潇洒的意境。更兼他口中不时吟诵诗句，什么“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剑随诗走，诗助剑势，竟别有一番威力。

　　孙悟空打得啧啧称奇，他发现这李白的剑法，与其说是杀伐之术，不如说是一种艺术，一种情绪的宣泄，一种道的演绎。两人身影在演武场上翻飞，剑光棍影交织，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如清风拂柳，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斗了半晌，两人同时罢手。李白收剑入鞘，额角见汗，却笑容灿烂：“痛快！痛快！与大圣一战，胜读十年诗书！”

　　孙悟空也收了金箍棒，挠头笑道：“你这书生，打架还带念诗的，古怪是古怪，但确实有意思！俺老孙竟一时拿你不下！看来光靠这被封了的力气和武艺，是分不出胜负了！”

　　他目光扫过场边观战的苏轼，鼻子动了动，眼睛一亮：“咦？好香的酒气！不比俺老孙在蟠桃会上偷喝的御酒差！打架打累了，可有酒喝？”

　　李白闻言，更是大喜，立刻从袖中（也不知他如何藏的）取出一个酒葫芦，朗笑道：“大圣亦是酒中知己！此乃苏学士以忘川灵果所酿‘醉仙引’，当与大圣共饮！”

　　孙悟空接过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便灌了一大口，咂咂嘴，赞道：“好酒！够劲道！”随即与李白勾肩搭背，走到一旁，也不讲究，就席地而坐，你一口我一口，畅饮起来，口中还高谈阔论，从武艺谈到诗文，又从诗文扯到天庭趣闻，气氛热烈无比。

　　谢珩看着这原本担心不已的“比试”，最终以这般和谐（甚至可以说是狼狈为奸）的场面收场，心中那块大石总算彻底落下，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意。这位齐天大圣，虽行事跳脱，却也有其真性情与分寸，忘川此番，算是又过了一关。只是看着与李白痛饮的孙悟空，他心中不免又升起一丝预感，这两位凑在一起，日后怕是少不了还要生出些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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