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修建金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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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的时序,依着灵蕴的潮汐缓缓流转。自佛印、李淳风、李秀宁三位名士相继到来,这片原本只回荡着忘川水声与谢珩偶尔步履的土地,渐渐浸润出不同的声响与色彩。苏轼的“饕餮居”已是初具雏形,临河的露台架起了栏杆,后厨的灶台垒得方正结实。这位选择了青年样貌的东坡居士,几乎将全部热情投注于此。此刻,他正对着一条刚从忘川河中钓起的、鳞片闪烁着奇异银光的“灵鳟”发愁,手中捏着几片曼珠沙华的花瓣,口中念念有词:“此鱼性阴寒,花瓣亦带幽寂之气,若直接同烹,怕是寒上加寒,入口如冰……需寻一阳和之物中和……”
佛印盘腿坐在一旁新打的木桩凳上,小手托着腮,看着苏轼折腾,时不时插一句:“苏学士,贫僧瞧着,你这不像是在做菜,倒像是在炼丹。小心炼出一锅‘忘忧散’,让吾等吃了直接魂飞魄散,连使君都省了接引的功夫。”
苏轼头也不回,笑道:“你这小和尚,懂什么?烹饪之道,在于调和鼎鼐,与阴阳五行相通!待我成功,你莫要馋得舔盘子才好。”
另一边,李淳风则对忘川那永恒不变的“星空”着了迷。他并未急着建造居所,反而向谢珩讨教了观测忘川灵蕴流转的法门,整日不是立于桃源居的最高处仰望那并非真实星辰、却依旧遵循某种玄妙轨迹运行的天幕光点,便是在河畔空地以灵石布设简易的阵盘,推演计算,沉浸在那浩瀚的法则之中。
而少女模样的李秀宁,起初几日,倒也安然享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宁静。她穿着鹅黄襦裙,流连于河畔花丛,或是在初具规模的市集空地上漫步,看着谢珩以法力驱动的傀儡力士搬运石材木料,一切都显得新奇而平和。豆蔻年华的娇憨,似乎暂时掩盖了那深植于骨血之中的锋芒。
然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岂是轻易能够抹去?
这夜,忘川的灵蕴进入低潮期,天地间光华微黯,更显静谧。李秀宁宿于谢珩为她安排的临时小院,窗外是无声流淌的忘川银波。
梦境,如同潜藏的暗流,汹涌而至。
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交织的声音与感觉。是战鼓在胸腔内擂动的沉闷回响,是金铁撞击时迸发的刺耳锐鸣,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凄厉尖啸,是战马奔腾时大地的震颤。她仿佛又感受到了掌心紧握剑柄的温热与坚定,感受到了铠甲覆体时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受到了沙场风尘扑面的粗粝,甚至……是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血与火的气息。
她在梦中蹙紧了眉,身体无意识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没有具体的厮杀场景,只有这庞大而无形的压力,源自她半生戎马的过往,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呼喊,想指挥若定,想挥剑向前,但梦境混沌,一切挣扎都如同陷入泥沼。
骤然间,所有声响与感觉潮水般退去。一片极致的寂静中,一个清晰无比、源自她灵魂本源的声音轰然响起:
“吾,乃平阳昭公主,李秀宁!”
不是身着襦裙的懵懂少女,而是那个曾统帅千军万马、威震关中、以女子之身立下不世功勋的平阳昭公主!
李秀宁猛地惊醒,坐起身,额间已是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喘息着,抬手按住依旧激烈跳动的胸口,那感觉真实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百里奔袭。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这双白皙纤细、属于少女的手。这双手,曾经挽过强弓,挥过利剑,执过令旗,沾染过风霜与征尘,也安抚过战乱中流离的百姓。梦境中的感受是如此刻骨铭心,让她无法再安然沉浸于这身鹅黄衣裙所带来的短暂假象。
“原来……我终究是放不下。”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再无平日的娇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金属般冷硬质地的坚定。
她起身,没有丝毫犹豫,走到衣桁前。那里,除了谢珩为她准备的常服,还静静挂着她初至忘川时那身戎装软甲。甲胄并非全副重铠,而是经过精心打制的轻便软甲,护住要害,便于行动,细节处可见当年工艺的精良。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凉的甲片,那触感熟悉而令人心安。一件件,她将软甲穿上身,束紧丝绦,动作熟练而流畅,仿佛昨日才刚刚卸下。当最后一块护臂扣紧,她走到镜前(谢珩体贴地准备了铜镜)。
镜中映出的,已不再是那个娇俏灵动的少女。戎装加身,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眉宇间那份属于统帅的沉稳与决断取代了懵懂,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豆蔻的容颜与沙场的气度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独一无二的风采——既是明媚少女,亦是凛然将军。
次日清晨,李秀宁径直前往桃源居。
当谢珩看到走进来的李秀宁时,紫袍微动,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赞赏。他早已感知到她昨夜灵息的剧烈波动,此刻见她换回戎装,气势迥然,便知这位公主已做出了选择。
“使君。”李秀宁抱拳一礼,姿态干脆利落,是标准的军中之仪。
“李姑娘,”谢珩温和回应,“看来,你已寻得此间心安之处?”
“是。”李秀宁目光清亮,语气沉静而有力,“使君,秀宁生前,半生疆场,于军阵武略,不敢说精通,却也算浸淫已久。观此忘川,祥和初定,然天地广阔,未来难测。名士们虽为灵体,亦有强弱之分,且居安思危,乃立身之本。秀宁愿在此开设一家武馆,名唤‘金戈馆’,传授武艺,演练兵法,强健吾辈体魄神魂,明晰攻守之道。既不负平生所学,亦是为这忘川之地,添一份安保障垒。”
她言辞清晰,目标明确,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
谢珩微微颔首。李秀宁的提议,正契合了他对忘川长远发展的部分构想。此地并非绝对无忧的桃源,其独特的灵蕴环境,难保不会引来未知的窥探。名士们自身的力量亦需引导与提升。金戈馆的设立,不仅能增强忘川的底蕴,更能让李秀宁这位杰出的军事家找到新的使命,将往昔的峥嵘岁月化为守护当下的力量。
“善。”谢珩应道,语气中带着支持,“公主之志,于忘川确有益处。金戈馆之设,正当其时。馆址,你可有心仪之选?”
李秀宁抬手,指向窗外远方一片背靠微光山壁、前临开阔平缓之地的高处:“那里地势险要,视野开阔,宜于操演,亦便布防,可为馆址。”
“可。”谢珩应允,“所需一应资源、人力,皆由郡守府调拨,按公主之意营造。”
“多谢使君!”李秀宁再次抱拳,眼中闪烁着如同昔年点将出征时的锐利光芒。
金戈馆即将开建的消息,很快便在小小的忘川郡内传开。
最先闻讯而来的是苏轼和佛印。苏轼围着换回戎装的李秀宁,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惊奇:“啧啧,昨日还是‘娉娉袅袅十三余’,今日便成了‘英姿飒爽女将军’!秀宁姑娘,你这变化,比苏某琢磨出一道新菜还要令人拍案!”
佛印小沙弥则双手合十,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阿弥陀佛。放下即菩提,执起亦金刚。女施主能勘破表象,直指本心,善哉善哉。只是不知,你这金戈馆,可收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贫僧虽不才,倒也习得几式强身健体的拳脚。”
李秀宁被他们说得忍俊不禁,那笑容在戎装映衬下,少了几分柔媚,多了几分爽朗:“苏学士若有兴趣,随时可来馆中活动筋骨,强健体魄,也好有力气继续钻研你的‘灵鳟宴’。佛印大师若愿指点,秀宁求之不得,正好探讨佛门禅武与军中战技有何相通之处。”
稍后,沉浸于星象推演的李淳风也暂歇计算,踱步而来。他望着李秀宁,又看了看选定的馆址方向,手指微抬,似在感应气脉流动,片刻后淡然道:“此地刚气凝聚,隐合兵煞,却无暴戾之意,反有守护之象。公主选址,暗合易理,甚妙。”
李秀宁对这位精于玄学的先辈颔首致意:“多谢李司监。”
有了谢珩的全力支持,金戈馆的建造进度极快。与饕餮居追求雅致与烟火气不同,金戈馆的风格力求简洁、实用、坚固。高大的院墙以忘川特产的青黑色“冥纹石”垒砌,内部是宽阔平坦的演武场,地面以灵土混合细沙反复夯实,边缘设有木人桩、箭靶、石锁、兵器架等基础器械。正厅并非用于待客,而是布置成了帅帐的格局,悬挂着初步绘制的忘川郡地形图,以及一方巨大的沙盘,以备日后推演兵法之用。
李秀宁事必躬亲,监督着每一处细节。从兵器架摆放的角度是否便于取用,到演武场地面硬度是否适合发力,她都要一一检查确认。那份专注与严谨,让偶尔前来“观摩”进度的苏轼和佛印暗自钦佩。
“瞧瞧,”苏轼低声对佛印道,“秀宁姑娘这般劲头,让我这研究菜谱的,都觉着有些过于随性了。”
佛印晃着光头:“苏学士此言差矣。治大国如烹小鲜,练兵习武亦同此理,皆需极致用心。只是方向不同罢了。不过,你的鱼……好像又焦了。”
苏轼“哎呀”一声,也顾不上感慨,连忙转身奔向他的灶台。
这日,金戈馆的主体建筑已然完工,巨大的石碑立于馆前,上刻“金戈馆”三个遒劲大字,下方一行小字:“习武强身,明理知兵,卫我忘川清平。”石碑旁,还插着一面赤底金字的旗帜,上书一个巨大的“李”字,在忘川微带紫意的天光下,猎猎飞扬。
李秀宁独自站在空旷的演武场中央,环视着这座凝聚了她心血与期望的武馆。戎装少女,孑然独立,身后是崭新的营垒,前方是未知的将来。她缓缓抬起手,虚握,仿佛再次握住了那柄曾随她征战四方的长剑。
她知道,在这里,她不再是为了李唐的江山,而是为了这片给予她新生的土地,以及未来将会越来越多的、汇聚于此的英魂。金戈铁马的旧梦已醒,而属于忘川平阳公主的传奇,正悄然翻开第一页。远处,饕餮居飘来苏轼试验新菜的隐约香气,与金戈馆冷硬的石墙形成奇异的呼应,共同勾勒出忘川郡日益丰富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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