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工序外包与“蚂蚁搬家”

　　人呐，有时候就得学学乌龟，缩头不是为了怂，是为了看清哪块石头能下嘴，然后一口咬住就不撒嘴。

　　自打用“坦诚信”和“回馈专场”暂时摁住了市场里的怪话，SUdU算是又稳住了阵脚。档口里恢复了往常的忙碌，南希盯着屏幕算账，波波联系快递发货，林夕虽然还有点小情绪，但也埋着头画新设计图，只是偶尔会偷偷瞄一眼美芬和云飞那边。美芬和云飞呢，俩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还在，但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一个埋头盘库存，一个在外头跑物流，交流仅限于“这批货发哪里”、“那辆车几点到”，客气得像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这种刻意的生分，反而更透着股别扭劲。

　　我心里清楚，这暂时的风平浪静，底下指不定藏着多深的暗流。张胖子那老王八蛋，连着吃了两次瘪（乔司仓库和谣言风波），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就像条潜伏在浑水里的老鲶鱼，不动则已，一动就得咬掉你一块肉。

　　果然，消停了没半个月，麻烦就来了。这次，他没直接冲我来，而是掐了我的七寸——供应链。

　　这天下午，波波哭丧着脸跑进档口，手里攥着个手机，像是攥着个烫手的山芋。

　　“汪哥！坏了！出大事了！”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我瞪了他一眼，“慢慢说！”

　　“是…是咱们那几家代工厂！王厂长、李老板…他们刚打电话过来，支支吾吾的，说…说接下来三个月订单太满，排期紧张，咱们的‘侠客行’系列和后续几个新款…他们…他们接不了了！”波波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什么？！”我猛地站起来，“怎么可能！上周才跟他们确认过产能！怎么说变就变？”

　　“他们…他们说突然接了几个大客户的急单，实在腾不出手…”波波声音越说越小，“我听着不对劲，私下托人打听了…说是…说是有人放了话，谁再接SUdU的单子，就是跟…跟张老板过不去…”

　　张胖子！果然是他！

　　这老小子，玩阴的玩上瘾了！他知道直接打我打不动，就开始掐我的上游！没有工厂代工，我设计图画得再漂亮，也就是几张废纸！这招釜底抽薪，够毒辣！

　　档口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我。南希的脸色白了，林夕手里的笔也掉了，美芬和云飞也皱紧了眉头。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汪哥…怎么办？”波带着哭腔问，“咱们新款都打样了，面料也订了一部分了…工厂一停，全得砸手里！预售的订单…到时候交不了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脑子飞快地转着。

　　硬碰硬？去找张胖子理论？没用！他没直接出面，抓不到把柄。而且他势力大，那些小工厂老板不敢得罪他。

　　临时找新工厂？谈何容易！长三角一带稍微靠谱点的服装代工厂，哪个不是排期满满？就算找到，人生地不熟，质量、交期都没保障，而且张胖子肯定也能把手伸过去。

　　难道真要被他掐死在这黎明前？

　　不行！绝对不行！

　　我猛地掐灭烟头，眼神扫过一张张焦虑的脸。

　　“都慌什么？”我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狠劲，“天还没塌呢！他张胖子想掐死我？没那么容易！”

　　“南希！立刻算一下，我们预付给那几家工厂的定金有多少？还没生产的面料和辅料库存有多少？折成现金，咱们能动用的还有多少？”

　　南希立刻扑到电脑前，手指翻飞。

　　“波波！你立刻联系咱们之前合作过的、但规模小一点的加工点，或者家庭作坊！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空闲产能！工价可以稍微上浮一点！但前提是，必须保密！签保密协议！”

　　波波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去！”

　　“云飞！”我看向他，“你路子野，想想办法，从侧面摸清楚，张胖子到底给了那几家工厂什么好处，或者抓住了他们什么把柄？让他们这么听话？”

　　云飞眼神一凝，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美芬，小茹！彻底盘库！把咱们所有成品、半成品、面料、辅料，全部重新登记造册！我要知道咱们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弹药’！”

　　“林夕！”我最后看向她。

　　林夕抬起头，眼神里有点慌，又有点期待。

　　“你的‘暴雨梨花针’，还有之前存档的几个设计，全部拿出来！重新评估！挑工艺最简单、最容易外包、用料最省的一款！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自己先动起来！”

　　林夕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好！”

　　安排完毕，档口里再次忙碌起来，但气氛完全变了，从之前的焦虑慌乱，变成了一种同仇敌忾的紧张和高效。

　　很快，南希给出了初步核算结果：预付定金和库存压占的资金不小，能动用的现金流再次告急。波波那边反馈，小加工点产能有限，而且工艺水平参差不齐，做做简单款还行，复杂的设计根本扛不住。云飞那边暂时没消息。

　　压力再次像山一样压过来。

　　晚上，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林夕那些设计图发呆。“暴雨梨花针”的复杂渐变扎染…“逍遥派”长衫的精细刺绣…“打狗棒法”卫衣的特殊印花… 每一款都需要专业设备和技术成熟的工人。张胖子这一手，真是打在我的命门上。

　　难道真要放弃这些好不容易设计出来的新款？或者，像以前一样，再去淘尾货贴牌？不行！绝对不能再走老路！

　　我烦躁地翻着桌上一本旧的《服装生产工艺》，目光扫过“裁剪”、“缝制”、“后整理”这些工序流程图。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子！

　　工序外包？！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把整件衣服都塞给一个厂子做完？为什么不能像蚂蚁搬家一样，把一件衣服拆成几道核心工序，分别外包给不同的、有特长的小作坊？比如，A家专门负责裁剪（他们有大型裁床），b家专门负责平车缝纫（他们有熟练车工），c家专门负责特种印花（他们有小型印花台），d家专门负责钉扣和后期整理？最后拉回来自已统一质检、包装、贴牌！

　　这样，每个环节都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而且分散作业，张胖子想掐也掐不住！更重要的是，这模式轻资产！不用自己投工厂，不用养工人，现金流压力小！这不就是服装行业的“社会化大生产”吗？马克思老爷子早说过了！

　　我兴奋地一拍桌子！妈的！绝了！

　　我立刻把团队核心成员叫进来，把这个“工序外包、蚂蚁搬家”的想法说了出来。

　　南希第一个反应过来：“汪哥！这思路太牛了！就像…就像以前公社缝纫组！各管一摊！咱们是总装车间，负责调度和品控！”

　　林夕也激动了：“对啊！这样我的‘暴雨梨花针’的扎染和银线镶嵌，可以找专门做高端印花和刺绣的小工作室！虽然单价高点，但量小，周转快！”

　　波波挠挠头：“就是…管理起来挺麻烦的，得一个个去谈，去盯质量，来回运输也折腾…”

　　“麻烦怕什么？！”我打断他，“总比被人掐脖子等死强！波波，这事你牵头！就去挖掘那些有‘独门绝技’的小加工点！南希配合你做成本核算和合同！美芬和小茹，你们制定出更精细的工序质检标准！林夕，根据工序拆分，重新优化你的设计，让它更适合‘分步’生产！”

　　“那…云飞那边还查吗？”波波问。

　　“查！让他继续查！”我眼神一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知道张胖子到底想干嘛。但咱们不能等他出招！咱们得用自己的方式，把路闯出来！”

　　说干就干！接下来的几天，SUdU全员化身“工序猎人”。波波带着人几乎跑遍了杭州和周边城市的所有大小加工点，拿着样品和工序要求，一家家谈合作。南希拿着计算器，把成本抠到小数点后两位。美芬和小茹像搞科研一样，制定出极其详细的各环节质量验收标准。林夕更是熬夜修改设计稿，让它能适应新的“分步”生产方式。

　　过程当然不顺利，吃闭门羹、被质疑、甚至被嘲笑是常事。但这一次，团队凝聚力空前高涨，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要证明给张胖子看，想掐死SUdU，没门！

　　一周后，第一笔采用“工序外包”模式生产的订单——林夕简化后的“袖里乾坤”基础款针织衫（放弃了复杂扎染，保留了版型和特殊袖口设计），顺利在几家小作坊里走完了裁剪、缝制、后整理的所有流程，最后拉回仓库质检包装！虽然过程磕磕绊绊，质量也返工了几次，但最终成品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成本比之前略高一点，但现金流占用少，更重要的是——产能不受制于人了！

　　就在这时，云飞那边也摸到了消息。他回来告诉我：“张胖子联合那几个小厂老板，成立了一个‘服装产业联盟’，承诺给他们更多订单和更低息的贷款，条件就是排挤我们。他打的算盘是，逼我们要么屈服去找他‘谈和’（肯定没好果子吃），要么就等着订单违约，资金链断裂。”

　　我听完，冷笑一声：“联盟？扯虎皮做大旗！老子不跟你们玩了！老子自己搞‘蚂蚁雄兵’！”

　　“工序外包”模式初步跑通，虽然还不完美，但给了我们巨大的信心和喘息的空间。张胖子的封锁，反而逼我们走出了一条更灵活、更抗风险的新路！

　　晚上，我破例让大家早点下班，在档口开了几瓶啤酒。

　　“兄弟们，姐妹们！”我举起酒瓶，“这一关，咱们又挺过来了！还得谢谢张胖子，要不是他逼咱们，咱们还想不起这‘蚂蚁搬家’的招儿！”

　　众人都笑了，笑容里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自豪和希望。

　　“汪哥，”南希喝了一口酒，轻声说，“这模式好是好，就是…太散了，管理成本高，质量风险也大。”

　　“我知道。”我点点头，“这只是权宜之计，是咱们的‘游击队’模式。但总有一天，等咱们实力强了，咱们得有自己的‘正规军’！得有自己的核心工厂！”

　　我看着窗外四季青的夜景，灯火璀璨，却也暗流涌动。

　　“但是，”我回过头，眼神坚定，“在成为‘正规军’之前，咱们就得把这‘游击队’打出花样来！让那些想靠着联盟垄断掐别人脖子的人看看，时代变了！未来的活法，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事儿后来我老跟人讲：有时候，敌人的围剿，是你模式创新的最好催化剂。张胖子想用传统“占山为王”、控制资源的方式弄死我，反而逼我想出了“工序外包”这套更轻、更灵活的玩法。这就像当年游击队被围剿，反而摸索出了“地道战”、“地雷战”的土办法。轻资产运营的核心，不是啥都不投入，而是把资金和精力投入到最核心的环节（比如设计、品牌、渠道），把重资产的、标准化的环节外包出去，用模式和规则去整合社会上的零散资源。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当然，这模式也有弊端，管理难度大，质量把控难。但它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给了我们生存下去的空间和主动权。这就够了。先活下去，才能谈以后怎么活得更漂亮。

　　下一步，就是要把这套“蚂蚁雄兵”模式跑顺了，把它从“求生手段”，变成咱们SUdU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张胖子，你想不到吧？你出的拳，反而帮我打通了任督二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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