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剑魂未散，沈青竹识海再起波澜

　　子夜时分，镇魂殿外的竹影在月光下晃成一片墨色碎玉。

　　沈青竹独自坐在殿前空地上，断罪剑横在膝头。

　　她本想借着练剑压下心头那缕莫名的焦躁，可刚运起半式青竹破云，剑尖竟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剑气割得地面青石簌簌崩裂。

　　当啷——

　　剑穗上的红绳突然绷直如弦，断罪剑地弹起三寸，在半空划出一道刺目弧光。

　　沈青竹瞳孔骤缩，额角渗出冷汗——这是她练剑二十年来头一次，连本命剑都在抗拒她的掌控。

　　青竹？

　　顾昭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他本在查阅镇魂殿新收录的功德簿，忽觉识海中那缕与沈青竹相连的魂丝泛起刺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她的识海壁垒。

　　沈青竹慌忙去抓坠落的剑，指尖却被剑刃烫得缩回。

　　她这才发现，剑身上竟浮起暗红纹路，像是被血浸透的锁链。我...我没事。她强作镇定，可话音刚落，后颈突然泛起凉意，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断罪剑的残影在识海深处炸开，那个身着玄色判官袍的女子再度现身。

　　她手持半截断刃，发间银饰坠子摇晃着，眼尾的朱砂痣像要滴出血来：你为何不肯斩断锁魂链？

　　是你！沈青竹踉跄后退，识海云层翻涌如沸。

　　她分明记得前日在黄泉桥边，这道残影已与她达成和解，可此刻对方周身的怨气比之前更盛，断刃上还缠着几缕半透明的魂丝，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了？

　　放下？女判冷笑，断刃划破虚空，当年我为了救三个被冤杀的孩童，擅改生死簿，被剥去判官印时，他们的爹娘跪在忘川边给我磕断了额头。她突然逼近，指尖抵住沈青竹心口，你现在能救一村百姓，能救一城百姓，可当你面对的是三万人、三十万人的冤魂时，你敢说自己不会动摇？

　　沈青竹只觉心口发闷，识海边缘开始崩裂。

　　她本能地去抓腰间不存在的判官笔，这才惊觉此刻的自己只是识海中的意识体。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有些理解女判的愤怒——这些日子她跟着顾昭平冤魂、镇乱局，那些被屠的村庄、被活埋的降卒、被污死的良家女，哪一个不是在她梦里哭到天亮？

　　青竹！

　　熟悉的灵力波动穿透识海壁垒。

　　顾昭握着轮回笔的手渗出薄汗，笔尖在沈青竹眉心轻点，一缕金红相间的光丝顺着她的识海裂缝钻了进去。

　　他能清晰感知到，沈青竹的识海正被两股力量撕扯：一股是她自己的魂识，温驯如清泉；另一股却如淬毒的钢针，带着地府特有的森冷。

　　是执念具象化了。记忆守护灵的虚影在顾昭身侧浮现，她的声音像春蚕食叶般轻，前世的她因心软被罚，这缕执念便成了如果当初更果决些的悔意。

　　如今这悔意缠上现世的青竹，若不斩断......

　　我不会让她迷失。顾昭打断她，轮回笔在识海虚空划出金芒。

　　他前世虽为战术大师，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沈青竹的魂识里有他用功德种下的引魂灯，只要那灯不灭，他就能找到她。

　　笔尖点在女判胸口的瞬间，识海炸起惊雷。

　　女判断刃横扫，竟与轮回笔相撞出火星：你曾为她求情，如今却要阻止我完成未竟之事？

　　她已非你。顾昭不退反进，金芒顺着笔尖爬满女判周身，你未竟的是地府的规则，她未竟的是人间的情义。

　　若你非要用她的身体去补你当年的遗憾，她这一世的心跳、她为救百姓熬红的眼、她握剑时掌心的茧，都将成为你执念的祭品。

　　女判的动作顿住了。

　　她望着不远处的沈青竹——那道身影正拼命去抓识海边缘即将消散的引魂灯，发梢沾着因识海动荡而凝成的冰晶，像极了当年她在忘川边救下的那个抱着母亲尸身哭到声哑的小丫头。

　　原来......女判低头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断刃坠地，我终究还是贪心了。她抬手指向沈青竹，替我告诉她，她比我勇敢。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开始消散。

　　顾昭眼疾手快接住那缕即将飘散的执念，转手捏碎在轮回笔尖。

　　金芒裹着细碎的光粒没入沈青竹识海，她原本紧绷的魂识瞬间松弛下来，像只被春风拂过的蝴蝶。

　　顾昭？

　　沈青竹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茫。

　　顾昭睁开眼时，正看见她坐在自己膝上，睫毛上还挂着泪。

　　月光从殿顶镂空的八卦阵洒下来，在她发间镀了层银边。

　　我又看见她了。她吸了吸鼻子，手指揪住他衣襟，这次她没哭，她说我比她勇敢。

　　顾昭替她擦掉眼泪，发现她掌心还留着刚才被断罪剑烫伤的红痕。

　　他心疼地吹了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眉：所以刚才是谁把青石地砍出三条半尺深的沟？

　　沈青竹耳尖泛红，作势要打他，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胸口。

　　心跳声透过衣物传来，强而有力。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她......她突然轻声问，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喉结，你会杀了我吗？

　　顾昭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另一只手抚上她后颈那道几乎看不见的魂痕——那是他用轮回笔刻下的醒魂印我会让你醒来。他吻了吻她额头，就算要翻遍十殿阎罗，闯过忘川三途，我也会把你拽回我身边。

　　夜风突然卷起殿角的铜铃，叮铃作响。

　　沈青竹正要说话，忽觉颈后一凉。

　　她转头望去，只见窗棂上停着只墨色蝴蝶，翅纹间泛着幽蓝磷光——那是南梁暗卫的影蝶传信，可寻常影蝶该是青纹，这只......

　　顾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手已按在腰间的镇魂令上。

　　那影蝶在窗纸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是根淬毒的针。

　　睡吧。他将沈青竹抱进怀里，指尖悄悄凝聚起灵力，天快亮了。

　　墨色蝴蝶振翅，消失在夜色里。

　　殿外，断罪剑鞘上的红绳突然绷直，在月光下晃出一道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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