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阴帝初现震诸侯，星盘异动引月婵

　　山风卷着新贴的告示哗啦啦响，顾昭站在猎户村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官道上络绎不绝的车马。

　　那是第三批来投诚的边镇代表了。

　　为首的中年汉子跪得膝盖生疼，额头几乎要贴到青石板：顾殿主，我们青河镇愿奉阴司为尊。他身后跟着七个浑身发抖的乡绅，腰间还系着未烧尽的纸钱——昨夜他们各自的祠堂里，都出现了冤死长工的鬼影。

　　顾昭垂眸扫过他们发颤的后颈，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挂着的判官笔。

　　笔杆上流转的幽光让几个乡绅猛地缩成一团，其中最胖的那个甚至尿了裤子。

　　起来吧。他声音温和，阴司不兴跪礼。

　　沈青竹抱臂倚在老槐树干上，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她看着顾昭伸手虚扶，看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豪强像被抽了筋骨似的踉跄起身，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山洞里初见时，这人还背着药篓，裤脚沾着山莓汁。

　　顾昭。她出声唤他。

　　顾昭转头，山风掀起他的青布衫角。

　　沈青竹望着他眼底跳动的星火，忽然说：你终于不再是那个独自采药的猎户了。

　　他一怔，随即笑了。

　　那笑里带着点释然，像春雪初融的溪涧：青竹，你看这满山的告示。他抬手指向四周——黄纸黑字的阴司判案，不公不收功德贴满了每座山壁，我要的从来不是做个采药人。

　　沈青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暮色里，告示上的字泛着奇异的微光，那是用阴司功德墨写的，寻常人只当是普通墨迹，可那些心里藏着恶的，看久了便会头晕目眩。

　　是要做这乱世的执棋人？她问。

　　顾昭没有回答。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那里有十座边城的旗帜正在更换——原本各属的豪强家徽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阴司镇魂殿的玄鸟纹。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南陈皇宫观星阁。

　　月婵的指尖重重按在星盘上，青铜盘底发出的震颤。

　　她素白的广袖滑下，露出腕间朱砂点的守宫砂，此刻正随着星盘的异动微微发烫。

　　北斗偏移二十度......她低声呢喃，眼尾的朱砂痣跟着轻颤，紫微星旁这颗......

　　星盘中央，原本属于人间帝王的紫微星芒突然暗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颗赤红色的异星，光芒炽烈如熔金，竟隐隐要压过帝星。

　　阴帝之星。她后退半步，撞翻了案头的青铜灯。

　　灯油泼在星图上，将二字染成斑驳的暗黄。

　　值夜的小宦官闻声冲进来，见她站在满地狼藉中，发簪歪了也浑然不觉，只盯着星盘喃喃：难怪这三个月推演不出他的命格......原来不是凡人。

　　备马。她突然转身，发间的玉簪地坠地，我要去南梁边境。

　　小宦官吓了一跳：公主！陛下说过您......

　　我说，备马。月婵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棱，袖中观星笔的笔锋刺破掌心，血珠落在星盘上，竟被那赤星光芒吸了去。

　　小宦官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猎户村的山巅。

　　顾昭突然停下脚步。

　　他仰起头，望着暮色中若隐若现的星子，识海中的阴司镇魂殿突然泛起涟漪——那是前世作为判官时对星辰的感应。

　　要来了。他低笑一声，转身对跟在身后的白无常道，去把阴兵撤到林子里，留十二人守村口。再让村民在村口设三坛，焚降真香。

　　白无常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老长，他生前是战死的戍边卒，此刻却像个得了新差事的孩童般兴奋：殿主是要迎客？

　　顾昭望着东方渐起的暮色，一位从南陈来的贵客。

　　沈青竹抱着剑走过来，剑尖点地划出半道弧：你怎知她会来？

　　她若不来，才是奇怪。顾昭转头看她，眼中有狡黠的光，青竹，你见过观星师推算不出的命格吗？

　　沈青竹一怔。

　　她想起前日暗卫传信说南陈观星阁连续七日未报星象，原以为是南陈皇室出了岔子，此刻才突然明白——

　　那观星师，怕是被顾昭这团乱了天轨的星子搅得方寸大乱了。

　　次日黄昏。

　　猎户村村口的降真香飘出十里远。

　　顾昭站在香坛前，望着官道尽头扬起的尘烟。

　　那尘烟不急不缓，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清傲，像云里的鹤，偏要往人间烟火里落。

　　沈青竹的手按在剑柄上。

　　她望着那匹通体雪白的马，望着马上着月白广袖的女子，忽然想起暗卫情报里的描述：南陈观星师月婵，年方二八，善观星象，可断生死，性如霜刃。

　　此刻这正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望着顾昭。

　　她的眼睛是少见的琥珀色，在夕阳下泛着金芒，像两盏寒夜里的明灯。

　　你便是顾昭？她开口，声音像玉珠落盘，那颗异星，因你而现。

　　顾昭拱手，笑得温和：姑娘慧眼如炬，在下不过一介山野村夫。

　　月婵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

　　她垂眸瞥了眼马蹄边的香灰——那是阴司特有的降真香，凡人闻着是草木香，修行者闻着却带着功德的甜腥。

　　别装了。她冷笑，琥珀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锐光，你比谁都清楚自己是谁。

　　山风掀起她的广袖，露出腕间还未愈合的血痕——那是昨日星盘反噬留下的。

　　顾昭望着那道血痕，识海中突然响起黑无常的声音：小心，她的命格中藏着，与你前世有关。

　　他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从容：既然姑娘来了，不妨留宿几日。这山中夜景......他顿了顿，比星盘里的有意思。

　　月婵翻身下马，靴底碾过一片香灰。

　　她望着顾昭眼底的深意，忽然笑了，那笑像春雪落在寒梅上，带着几分清冽的挑衅：

　　夜幕降临。

　　猎户村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山间的星子。

　　月婵独自站在村后的山巅，怀中抱着星盘。

　　她抬头望着天际，今日的异星比昨日更亮了几分，竟隐隐与北斗七星连成一线。

　　阴帝......她指尖抚过星盘上的赤星标记，轻声念咒。

　　咒语混着山风散入夜色，却在她脚边凝成一道幽蓝的光痕——那是星象推演的轨迹。

　　山脚下，顾昭站在镇魂殿外，望着山巅那道白色身影。

　　识海中黑无常的话还在回响：劫煞现，因果起......

　　他握紧了判官笔。

　　笔杆上的幽光与山巅的星芒遥相呼应，像两簇即将相撞的火焰。

　　一场智谋与命运的较量，正随着夜色悄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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