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闯王来了不纳粮

　　堡主张守财连滚带爬地上了墙头，看到旗下李自成的身影，吓得面无人色，

　　强撑着喊道：“闯逆……不是，闯王！你怎敢再来！官军……官军马上就到！”

　　李自成尚未开口，猛如虎麾下一名嗓门洪亮的参将便厉声喝道：

　　“呔！城内士绅张守财听着！你勾结官府，盘剥乡里，恶贯满盈！”

　　“今日我义军到此，特来替天行道！速速开门受死，可免尔等家小受刀兵之苦！”

　　这话听着是流寇口吻，但那股子官军的肃杀之气却掩盖不住。

　　张守财还在犹豫，猛如虎已不耐烦，挥手下令：“架炮！轰门！”

　　几门随军携带的轻型佛郎机炮被推上前，炮口对准了黑水堡那不算厚实的木门。

　　“轰！轰！”几声巨响，木屑横飞，堡门应声而破。

　　“杀！”如狼似虎的官军蜂拥而入。

　　抵抗微乎其微，张家庄客瞬间崩溃。

　　堡内，张守财及其家眷，子弟，恶仆共计百余人，被如数擒拿，押到堡内的打谷场上。

　　堡中粮仓，银库被迅速控制。

　　李自成和猛如虎在亲兵簇拥下，走进堡内。

　　看着粮仓里堆积如山的，有些甚至已经发霉的陈粮，再看看银库里白花花的银锭和成串的铜钱，李自成脸色铁青，猛如虎眼中也满是厌恶。

　　“将张守财带过来！”李自成喝道。

　　张守财被如死狗般拖到面前，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

　　“闯王饶命！闯王饶命啊！小人愿献出所有家财，只求饶小人性命！”

　　李自成俯视着他，冷冷道：

　　“饶命？你黑水堡周边，多少佃户因你九出十三归的印子钱家破人亡？多少百姓因你催租逼债卖儿鬻女？你库中粮食发霉，可知堡外百姓易子而食？”

　　他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些都是他当年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甚至是他最初造反的根源之一。

　　九出十三归，便是明朝民间高利贷的典型，

　　因为大明律规定，借贷利息不得超过三成。

　　所以有了借十两银子，实际只得九两，月息却高达三分乃至更高，一个月后需还十三两。

　　利滚利，几月之间，便能将一户自耕农逼得倾家荡产，最终沦为佃户甚至流民。

　　这时，一些胆大的堡外贫农，佃户，被军队允许进入堡内围观。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着往日作威作福的张老爷如此狼狈，眼中既有恐惧，更有压抑不住的快意和期待。

　　一个头发花白，枯瘦如柴的老农，突然扑到张守财面前，哭喊道：

　　“张老爷！你还我儿子！去年俺就借了你二两银子给娃看病，才三个月，你就说俺欠了十两！还抓了俺儿子去抵债！你还我儿子啊……”

　　老人泣不成声，用头撞着地面。

　　有了带头的，其他百姓的怒火也被点燃。

　　“张守财！你强占我家水田，说我爹欠你印子钱！”

　　“我闺女就是被你逼得跳了井！”

　　“去年灾荒，你一粒粮都不肯借，眼睁睁看着俺爹娘饿死！”

　　控诉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将张守财及其家族的罪恶赤裸裸地揭露出来。

　　李自成看向猛如虎，猛如虎微微颔首。

　　李自成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对在场所有百姓和兵士喊道：

　　“乡亲们！你们都听到了，看到了！这些士绅，就是趴在咱们穷人身上吸血的蠹虫！”

　　“他们田连阡陌，粮食满仓，银子成山，却逼得咱们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我李自成今日再举义旗，不为别的，就为替天行道，杀尽这些祸害，把他们的田，分给咱穷苦百姓！”

　　“闯王万岁！”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引来一片混乱却激动的附和。

　　“现在！”李自成马鞭一指面如死灰的张守财及其家中主要男丁，作恶多端的恶仆，

　　“将这些祸害，全部就地正法！首级悬挂堡门示众！”

　　“遵令！”如狼似虎的兵士上前，刀光闪动，惨叫声戛然而止。

　　十几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打谷场的黄土。

　　围观百姓中有人吓得闭眼，更多人则是发出解气的欢呼。

　　杀了人，立了威，接下来便是兑现承诺。

　　在随军文吏和部分主动站出来指认的佃户帮助下，张家的田契，地契，借条被全部搜出，当众焚毁。

　　随后，按照户籍和丁口，开始将张家的田地现场分给原先的佃户和无地的流民。

　　“李老栓，你家五口人，分水田十亩，旱田五亩！”

　　“王寡妇，你家三口，分旱田八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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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念到一个名字，分到田地的人无不热泪盈眶，跪地叩谢，口中高呼“闯王恩德”。

　　他们祖祖辈辈土里刨食，何曾想过能拥有自己的土地？

　　同时，张家的粮仓被打开，除留足军粮外，部分粮食当场分发给极其困苦的百姓。

　　银库中的钱财，则大部分装箱，作为后续行动的军资和革命的本钱。

　　这一幕，通过百姓的口耳相传，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

　　李自成和猛如虎并未在黑水堡久留。

　　处决了首恶，分完了田地，他们便拔营起寨，继续向东。

　　然而，他们的队伍后面，却跟上了越来越多的身影。

　　那些原本一无所有，或者在原地活不下去的流民，闻讯赶来，拖家带口。

　　如同涓流汇入江河，紧紧跟随着这支既能带来死亡，又能带来希望的队伍。

　　李自成看着身后越来越多的追随者，心情复杂。

　　这场景，何其熟悉。

　　只是，当初他是为了自己争天下。

　　如今，却是为了给那位深宫中的皇帝当一把最锋利的刀。

　　但无论如何，看着那些士绅豪强在屠刀下颤抖。

　　看着贫苦百姓分到田地时眼中的光芒，他内心深处某种东西得到了满足。

　　这确实正合他心意。

　　猛如虎则冷静得多。

　　他严格约束部下，对士绅毫不留情，对普通百姓则秋毫无犯，甚至偶尔分发些许粮食。

　　他清楚地知道，陛下要的不仅是杀人抄家，更是要借此收拢民心，瓦解旧有的乡土秩序，并为将来真正的统治打下基础。

　　这些追随的流民，既是负担，也是兵源，更是新政的活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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