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半月之间，竟已天翻地覆。

　　那夜曹营历历在目。

　　他原以为会看到殷切目光，会听到文若吾之子房的慨叹。

　　可曹操只是笑着将他送出辕门，仿佛送别寻常访客。

　　连环妙计如浪叠千重，令人叹服。

　　然其中关窍......

　　莫非真有鬼神相助？

　　若非如此，岂敢轻辱弘农杨氏？岂能笃定曹公会力保其身？

　　携董贼首级归见夫人的誓言......他忽然转身，是真是假？

　　雨幕中，新折的竹简静静躺在泥水里。

　　荀彧神思涣散，陈渡今日之举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边界。

　　起初我也以为是哗众取宠。但兄长未见他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荀谌喉间干涩异常，今日所见令他心神俱震。

　　从他评议朝堂无忠良，到漠视杨彪、掌掴杨彪，再到董卓首级现世，最后他说要提着董贼头颅去见夫人。

　　直至曹孟德当众说出何德何能四字，我便确信他所言非虚。

　　这倒解释了曹孟德为何不惜与杨彪反目。

　　言毕，荀谌面露涩然。

　　原来如此。静默多时，荀彧微微颔首。

　　又过了许久。

　　先前我问曹孟德：乱世已至，豪杰并起，君当如何自处？

　　他答：愿求一州之地，聚治国良才，为天子守土安民，砺兵秣马，肃清奸佞，重振汉祚。

　　未料他当真践行此言。

　　只是...为何是青州？

　　我明白他意在摆脱袁本初掌控。

　　但弃东郡沃土百万民，而取黄巾肆虐、地贫民困之青州，实非良策。

　　金角银边草肚皮之理。

　　然当此乱世初启之际，我以为当固守中原粮仓，广蓄资财，再图青州方为上策。

　　否则何以练就荡平乱世之师？

　　青州唯渔盐稍胜，然一州之利岂能支撑？不事农耕，军粮何以为继？况如今商路断绝......

　　青州可谓百无一用。

　　荀彧从钱粮兵甲剖析，始终不解曹操抉择。

　　他在荀谌面前直言曹操必叛袁绍，毫无避忌。

　　荀谌亦早了然于心。

　　他不会劝袁绍防范曹操。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

　　他们都盼曹袁相争，而非合力。

　　否则，这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眼下曹操势弱，尚难与袁绍抗衡。

　　故需助这入得荀彧法眼的曹孟德茁壮成长。

　　史料记载，荀谌北上投奔袁绍与田丰、沮授等人的政治抱负不尽相同。

　　作为荀氏家族的第三子，他更像是为保全宗族而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即便如此，这位谋士依然坚信，在即将到来的曹袁决战中，自己未必会输给那位被称作王佐之才的兄长。

　　血脉相连的兄弟在为家族谋划的同时，也暗藏着瑜亮情结。在宗族存续这个最高命题之下，每个荀氏子弟都怀揣着各自的政治理想，恰如史书所载诸葛兄弟分仕蜀吴的典故。

　　经过漫长沉思，荀彧神色渐霁：我似乎明白了。陈渡此人恐怕是自负到妄想凭借武力强行打开青州局面，就像当年不通政事的淮阴侯韩信一般。此事还需静观其变。

　　为何？荀谌难掩困惑。若再错失良机，待曹操真正掌控青州，颍川士族集团将陷入被动。

　　如今曹孟德如日中天，此时投效不过锦上添花。荀彧轻抚案几，待他明白治国非仅凭武力之时，再施以援手未迟。这位被誉为王佐之才的谋士向来以温润如玉着称，但骨子里却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尤其在治国方略方面。

　　细雨连绵的天气终告结束。翌日放晴时，各路诸侯相继率部离去。陈渡未等曹操大军开拔，便与典韦率百余精骑携董卓首级疾驰而归。因此他未能目睹孙坚与曹操话别的场景——袁绍已正式表奏这位江东猛虎为扬州刺史兼破虏将军。在曹操的提点下，孙坚深刻领悟到一个关键：绝不可沦为袁术的鹰犬。

　　**

　　**第一点：** 他绝不能鲁莽地与袁术正面冲突；

　　**第二点：** 更不能从荆州撤军回扬州。

　　当曹操提及第三点时，孙坚突然惊出一身冷汗。他竟忘了自己曾斩杀荆州刺史870，荆州上下皆视他为仇敌。

　　袁绍原本打算推举孙坚为豫州刺史，借此挑拨他与袁术之间的矛盾，促使二人争斗。毕竟，两人此前因袁术断粮一事已有积怨。

　　然而，他转念一想，若当真如此操作，袁术很可能对曹操出任青州牧一事提出异议。权衡之下，袁绍最终放弃了这个计划。

　　就让袁术暂且得意一阵吧。

　　待曹操平定青州，便是你的末日！

　　而曹操主动领兵前往青州，对袁绍而言，亦是一种示弱之举。

　　青州形势混乱，土地贫瘠，粮草匮乏。因此，袁绍决定成为曹操最坚实的后援。

　　此后，他每月都会向曹操输送一批粮草，以免这位“小老弟”败于黄巾贼之手，镇不住青州那些小豪强、小地痞。

　　次日黄昏，陈渡与典韦返回家中。

　　这一日的暮色，与婚礼当日的黄昏颇为相似。

　　还未踏入大门，一缕凄清的琴声便传入陈渡耳中。

　　那是蔡邕的焦尾琴所奏之音。

　　琴声渐弱，如怨如恨，似泣似诉。

　　此曲名为《薤露》，以薤草晨露易干为喻，哀叹人生短暂。又以露水干涸明日可再，反衬人死难复生。

　　原本是送葬时牵引灵柩的哀乐。

　　“夫人，为何奏《薤露》？”

　　“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陈渡大步走向蔡琰。

　　“我提着董卓的头颅，回来见你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布袋，露出洒脱的笑容。

　　**“铮——”

　　琴声骤止，一根琴弦崩断。

　　七弦焦尾，只剩六弦。

　　蔡琰猛然起身，回头望向陈渡与他手中之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甚至未察觉指尖正滴落的鲜血。

　　“怎……怎么可能？”她声音颤抖，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我本以为……夫君此行，至少需一年半载……”

　　陈渡见血，立刻将董卓的头颅随手一丢，快步上前握住蔡琰流血的手指，眉头紧锁：“早知如此，就不该吓你。我特意嘱咐丫鬟别通报。”

　　蔡琰这才察觉指尖疼痛，却无心理会。她只是泪眼朦胧地凝视着陈渡，随后又似想起什么，挣脱他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他的全身。

　　确认陈渡安然无恙后，蔡琰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此刻，指尖的刺痛才如潮水般一波波席卷而来。

　　陈渡命人取来伤药，与蔡琰在席间相对跪坐。他亲手为她敷药包扎时，蔡琰始终凝视着那张萦绕心头的面容，仿佛要将每个轮廓都镌刻在记忆深处。这段时日，思念愈深，他的模样在脑海中反而愈发模糊，此刻她决意要永远留住这张脸庞的清晰印记。

　　要看吗？陈渡打好绷带，将她双手合拢，唇角微扬，我未食言。岳父安好，董卓已诛，我带着他的首级回来了。今后再无人敢欺辱你们父女。

　　蔡琰倏然回神，瞥向地上那件包裹，却轻轻摇头。她与董卓并无血海深仇，也明白其取祸之由。但这不代表她会怜悯——无论有何隐衷，以灭族胁迫父亲入雒是事实，那些残害百姓的罪行更不容辩白。

　　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竟从未怀疑：陈渡所言会否有诈？地上之物真伪如何？他怎敢断言今后无人再犯？这些疑虑从未浮现。自新婚之夜听他许下承诺起，她便深信不疑。

　　蔡琰忽然嫣然一笑，如繁花摇曳。陈渡此刻方知何为美色醉人。昔日不解花香醉人之意，直至置身花海；今朝不懂美色醉人之喻，此刻终得领悟。

　　他骤然将人横抱而起，大步走向阁楼。

　　......

　　经宵达旦。

　　数日后，陈渡为熟睡的蔡琰掖好被角，临窗开启系统面板。那夜赵云等人未归时，系统已然升级——他虽不明机制，但董卓毙命那刻，两个神级特性觉醒，使他的智力与魅力双双突破极致。

　　【稷下】与【惑世】双生辉映。

　　谋圣之资

　　姓名：陈渡

　　效忠：曹营

　　六维：

　　智谋超群（102）

　　武艺平庸（40）

　　治世之才（94）

　　风仪绝世（103）

　　领军之能（46）

　　天赋异禀：

　　■天地庇佑（神阶）：陈氏血脉所至之处，天灾消弭八成，祸患威力大减。

　　■洞若观火（绝世）：思维锐度提升，料敌先机之准确率高达八成。

　　■天意昭然（绝世）：凡经【洞若观火】推演之策，必得天机呼应，成败皆有感应。

　　■杀意感知（珍品）：任何针对陈渡的杀念，甫生即觉。

　　■铁血战意（珍品）：统兵 10。十日内可使方圆十里内袍泽士气激增（突破上限至120点）。

　　■精力旺盛（珍品）：肾气充盈，耳聪目明，体魄强健。

　　■百家争鸣（神阶）：辖境内书院效能翻倍，着书立说、培育英才事半功倍。智谋 5。

　　■言动九州（神阶）：谈吐间自成天地法则，魅力所至，言必动心，行必效仿。对愚昧者效果尤着。风仪 5。

　　此二天赋令陈渡如虎添翼。

　　【百家争鸣】将助其于青州大兴墨农之学。

　　【言动九州】或许早在那日洛阳朝堂便已显威，虽难估其效，必已深入人心。

　　夜阑人静，陈渡凭窗远眺，筹谋青州大计。

　　迁州在即。

　　他已令曹操尽迁谯县三族基业，变卖田产。恋栈故土者，生死由命。

　　忆及荀彧旧事——董卓入京时便预见颍川危局，劝族北迁。然族人迟疑，终遭西凉屠刀。

　　曹氏故旧亦复如是。深耕谯县数十载，多少人愿弃祖业？农人安土，自古迁居难于登天。诸曹夏侯，多有踌躇。

　　曹洪这个守财奴特别反对，心痛自家万顷良田和满院娇妾。

　　这也怨不得他们。

　　曹家夏侯家这些人的眼界，远不及曹操。

　　曹操心在天下，他们只顾眼前。

　　好在最终都听了曹操安排。

　　至于其他不肯走的族人，曹操也算仁至义尽。

　　将来战乱四起，袁术之流杀红了眼，这些人的死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渡建议曹操把从董卓那儿抢来的财宝，除犒赏将士外都换成粮草。

　　从洛阳到谯县千里迢迢，沿途可向小地主收粮。

　　回沛国变卖家产的钱，也统统用来屯粮。

　　乱世里钱财无用，粮食才是硬通货。

　　到了青州，头等大事就是缺粮——只有粮食。

　　囤够粮食，才能迅速赈灾安民。

　　更关键的是，有了充足粮储，就能以粮为本发行新钱，废除豪强私铸劣币，彻底稳定青州钱法。

　　陈渡清楚：其他州郡很快要物价飞涨。

　　当今天下能看透这点的，怕是不超过五指之数。

　　一旦钱币变废纸，交易就会退回以物换物的蛮荒时代。

　　货物流通停滞，地主不愿改良农具、扩大生产，反而克扣工钱，驱赶佃农，陷入死循环。

　　在这样的世道，平民根本活不下去——后世之人难以想象这种绝望。

　　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多数人并不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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