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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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阿远见卓识,戏某心悦诚服!

  志才兄谬赞。陈渡正色回礼。

  戏志才目光灼灼:太阿所言三策,皆系于孙坚与西凉军交锋之局。莫非是要驱虎相争,坐收渔利?

  陈渡颔首:然也。

  戏志才忽生疑虑:若孙坚退兵...

  断无可能。陈渡斩钉截铁。

  (戏志才不解其故。陈渡解释道:孙坚征战十五载,曾与董卓共讨凉州叛军,深知其虚实。今连战皆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董卓已是强弩之末。

  军中断粮已久,士气低迷,但孙坚执意不撤军。

  三日前造访鸡落山,便发现缺粮困境已持续多日。

  若真打算退兵,早该行动。

  孙坚正在兵行险着。

  他坚持不退,实指望联军恢复粮草供应。

  然各路诸侯怎会轻易为孙坚调粮?

  先前已言明,诸侯本就不欲讨伐董卓,只求遏制其势力扩张。

  偏偏孙坚连战告捷。

  这般情势,诸侯们岂能不心生警惕?

  若孙坚真一举击溃董卓,他们颜面何存?

  故粮草调度者,断不会为孙坚输送补给。

  粮荒将持续,直至孙坚惨败之日。

  届时,联军自会重新开仓供粮。

  当真各怀鬼胎。曹操眯眼叹息,如此看来,孙坚唯有劫掠百姓一途。

  陈渡摆手:孙坚虽骁勇,眼下尚不至于劫掠黎民。

  但其麾下兵卒未必能恪守军纪。

  此举只会加剧内部矛盾。

  故而孙坚败局已定。

  言至此,陈渡暂作停顿。

  原来如此。戏志才茅塞顿开,目光灼灼注视着陈渡,满脸钦佩。

  陈渡续道:方才所言破局三策,皆基于孙坚兵败之局。

  上策——

  效黄雀伺机而动。

  待孙坚两万大军溃败,西凉军乘胜追击之际,

  主公亲率精兵设伏,攻其不备,可获全胜。

  此策伤亡最微,战果最丰。

  中策,联孙抗董。

  主公主动示警,告知西凉军来袭之危。

  两军合兵设伏。

  此策须正面接战,伤亡较大,战果需与孙坚均分。

  下策乃中策变通——

  若孙坚拒结盟,便转取此策。

  虽孙坚未必尽信预警,但必加强戒备。

  有备而战,当不至溃不成军。

  只要孙坚军能拖住西凉主力,

  主公便可趁汜水关守备空虚,全力夺关。

  ◆火攻军略◆

  “不胜亦可守成。

  “若短时难克汜水,当即转战鸡落山。

  “与孙坚合围,必令董卓溃不成军。

  “此计虽险,战果浮动——

  “大胜则夺关,

  “小胜亦能挫敌。

  “全赖诸将如臂使指。”

  陈渡话音落,帐中静默蔓延。

  曹操与戏志才正逐字推敲这三策玄机。

  香灰寸断时,曹操眼中已燃起战意。

  他侧首望去——

  陈渡玄衣如墨,闭目凝神。

  这三策说来直白,

  却能道人所不能道。

  自局势剖析至应对变化,

  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先生大才!”曹操突然握住陈渡双手。

  戏志才尚在怔忡,曹操已将二人手掌重重交叠:

  “得二位臂助,霸业可期!”

  烛影摇红至三更,连膳食都忘了传唤。

  “明日续议。”

  曹操目送二人离去,

  暗中掏出怀中帛画。

  画中青年肖像渐渐在火焰中蜷曲。

  (他始终记得:

  那日蔡邕笔迹虽然无误,

  但枭雄从不轻信。

  锋芒太盛者,

  更需以火验真金。)

  今日召陈渡前来议事,已表明对其疑虑尽消。

  蔡邕之婿的身份,确为陈渡无疑。

  然今日陈渡所展露的才略,当真石破天惊。

  令他胸中激荡,几难自持!

  昔成大事者,非独有盖世雄主,更需经天纬地之才相辅。贤士云集,方能铸就千秋功业!

  周得吕尚,秦得范雎,齐得管仲,汉得张良,莫不如是!

  他向来少有知交,愿与往来的士人更是寥若晨星。

  虽出身累世公卿,曾为皇亲贵胄,权倾朝野。

  然袁绍四世三公之尊,与之交好,不过为家族计,为与阉党周旋多条门路。

  其余世家子弟,多对其冷眼相讥,不屑一顾。

  这般出身,注定唯有仕途无望的寒门之士,方愿投其麾下。

  是故除戏志才外,身侧尽是庸碌之辈。

  孰料天意弄人,竟赐此旷世奇才!

  岂非时运所致,天命攸归?

  曹操凝望炭火怔忡。

  疾风掀起帐帘,卷入几枚雪片。

  寒意骤侵。

  火盆中帛画遭风一激,蓦地爆出烈焰。

  曹操却觉周身如沐春风。

  ——————

  太阿,共饮一卮否?

  戏志才拢紧鹅氅,唤住欲往岔路而去的陈渡。

  明公赐我十年杜康,私藏至今。

  非不愿饮,亦非吝啬。

  每欲启封,总自惭形秽——

  布衣之身,年近而立犹功业未竟,焉配此琼浆?

  纵饮之,亦如嚼蜡。

  今见太阿,方知平生坐井。

  若待建功时再饮,恐终成泡影。

  陈渡静观其颓唐之色,正欲婉拒。

  戏志才忽扬眉打断:

  太阿莫误会,吾实欣喜若狂。

  前跨两步,眼中迸出炽光:

  在这学问尽归世族的年月,

  在这幼童让梨便可名动九州的世道。

  (

  暮色渐深,飞雪漫天。

  这世上,仍旧有如你这般的寒门之士,能冲破重重阻碍,立于潮头之上。

  太阿,你注定要掀起一番风云。

  虽是初识,我却已明白,自己远不及你。

  可我心底,真切地盼望着,有更多如你一般的人能站出来。

  戏志才略作停顿,仰首望向暗沉的天幕,雪落无声。

  什么天生我材,皆是虚妄。

  唯有天道酬勤,才是至理。

  那瓮浊酒,虽然配不上太阿,却也能稍解你我寒门之苦。

  陈渡微怔,未曾料到对方会如此推心置腹。

  或许因同是寒门出身,又都自诩为真才实学之人。

  戏志才便自然而然地觉得,他们之间必然有许多共鸣。

  以为他也与自己一样,背负着难以言说的酸楚,

  靠着委曲求全的隐忍,靠着无数个孤灯苦读的夜晚,

  才勉强抓住了一线出人头地的机会。

  若非如此,他一介寒门,怎能迎娶蔡邕之女?

  若非如此,又怎能有今日这般令曹操与戏志才都惊叹的时局之见?

  可这所谓的机遇,说到底,也不过是在世家门下谋个差事罢了。

  如曹操、袁绍,如【八龙】、【八俊】之流。

  有人生来就在高处,有人却注定负重前行。

  举秀才者不通文墨,举孝廉者不奉双亲。

  所谓寒门清白,浑浊如泥;所谓高门良将,怯懦如鸡。

  戏志才想必见过太多世家子弟与寒门之人的悬殊。

  所以不甘,为何孔融让个梨就能传为美谈,

  而寒门子弟想出人头地,却要历经千难万险。

  如今他却说,乱世将至。

  一切都会重新洗牌。

  就像两百年前那样。

  戏志才想借这瓮酒,借这番肺腑之言,与他结成一个寒门之盟。

  至于其中真情几分,试探几分,无人知晓。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多谢志才兄美意,只是酒就不必了。

  戏志才神色一滞,随即笑道:是愚兄冒昧了,竟不知贤弟不善饮酒。

  既如此,不如移步帐中,共进晚膳。

  言辞之间,结交之意已再明显不过。

  可陈渡依旧摇头。

  戏志才眉头微蹙,似有些不悦。

  陈渡淡然一笑,恳切道:志才兄莫要误会。

  我明白兄长的诚意。

  只是,不是我推辞,而是兄长需明白——

  「在主公麾下效力之人,

  注定难以结交太多知己。

  饮酒虽无伤大雅,

  但多少祸端——

  都始于这樽中之物。」

  戏志才眉间沟壑未平,目光游离不定,显然在咀嚼陈渡话中深意。

  陈渡嘴角仍噙着令人熨帖的浅笑:

  「君子之谊清若泉。

  志才兄的顾虑,我深以为然。

  若兄台亦能体察我心,纵使不饮此盏,你我已是知音。

  待凯旋之日,兄取出窖藏佳酿,你我幕 ** 酌,岂非快事?」

  言毕,他唇线微抿,颔首示礼,衣袂翻飞间转身离去。

  戏志才怔立雪中,望着那道渐远的背影神色变幻。半晌,同样郑重颔首,疾步走向营帐。

  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踏雪声。典韦粗犷的身影撞破风雪,将黑氅抛向陈渡:

  「磨蹭甚!」

  陈渡望着雪人般的壮汉,伸手拂去对方肩头积雪。典韦猛然抖擞身躯,活似雪地里撒欢的獒犬。

  「故意让你瞧瞧老子等得多苦!」

  「何不送进帐内?」

  「军机重地,俺可不敢造次!」典韦挤眉弄眼地调笑。

  陈渡系紧大氅,忽而纵声长笑,背影已掠出丈余:「走!温酒去!」

  陈渡此生注定独行。

  他亦不需要太多挚友。

  那些镌刻在记忆长卷中的王朝兴衰,早已教会他比当世之人更透彻的相处之道——没有哪位雄主能容忍朋党,曹操亦然。

  但这个沸腾的时代正盛行着魔般崇尚名士 ** 。在那些清谈客眼中,聚众议政非但不讳,反是风雅象征。门户前车马愈盛,主人名声愈隆。

  甚至当年的曹操,也曾竭力跻身名士之列。约十载前,这个急于获得认可的年轻人,曾冒死谏请灵帝解除党锢。

  而今掌权的曹公,最清楚这些清谈集团的能量。孔融门庭若市,魏讽倾动邺都,崔琰名重天下——这些最终血染刑场的名士,谁又能说与「结党」二字全无干系?

  崔琰【虽遭刑罚,却依旧高朋满座,府门若市】

  在陈渡眼中,这或许正是陈寿的微言大义。

  贾诩这等为保己身而背弃大义之徒,虽被天下名士不齿,却熬死了无数清流,最终位列三公。

  程昱这般德行有亏、人缘极差之辈,险些登上三公之位,竟也得享天年。

  曹叡后来发动的浮华案,本质上是对朋党势力的又一次清算。

  那些被称作的年轻士人,骨子里仍是结党营私之辈。

  他们终日清谈交游,品评人物,妄议朝政,企图以舆论左右朝局。

  曹叡在位时,强如夏侯玄、司马师也因结党获罪,遭到惩戒,被削职为民。

  非是司马师、夏侯玄愚钝。

  实是因三国时人目之所及的历史太过短暂。

  他们尚无成熟的前车之鉴可供参照。

  仍天真地以为,士人集团凝聚之力足以抗衡王权皇威。

  而曹操之流终将证明,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次日,曹操便将那群幕僚调往他处,不再允其参与军机要议。

  此乃戏志才所谏。

  曹操向戏志才吐露了对孟尝君的景仰,以及对鸡鸣狗盗之流的见解。

  戏志才却道出令曹操作幡然醒悟之言:

  【孟尝君名过其实】

  【若齐当真得遇大才,凭山海之险、渔盐之丰,早该称霸制秦,何须倚仗宵小之辈?】

  【正因鸡鸣狗盗充斥朝堂,真正的经世之才才不愿入齐】

  【陈太阿怀匡世之志,若与屑小为伍,恐日后徒增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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