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四堂会审

　　院门打开，顾自强来不及说话，朦胧中就看到一把被磨得发亮的镰刀朝自己挥来。

　　他连忙伸手挡住，镰刀尖距离眼睛一厘米的地方停下。

　　李红梅的手在发抖，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你个负心汉死外面算了，还回来做什么？”

　　王春花打开房门，门缝透出房间的烛光。

　　“红梅过来。”

　　李红梅闻言心里可委屈：“你个老太婆说好的帮我的。”

　　王春花深呼吸一口气：“你们两个都给老娘死过来！”

　　顾自强把镰刀拿到自己手上，虽然不知道是啥事，但他可不想被劈第二次。

　　房门没关，二房的刘翠芳正竖起耳朵听墙角。

　　王春花让两人坐下，倒水时不经意问道：“强子，这次回来你身上有多少钱？”

　　顾自强把镰刀放脚下，把家当全都掏出来。

　　“娘，还有十六块八毛钱。”

　　李红梅性子急：“你不是在外面有家了？我打死你个负心汉！！”

　　说着她上手“哐哐哐”拍了好几下。

　　“这事老娘跟你没完，毛蛋丫蛋好不容易好起来，你个没心肝的…”

　　顾自强全程没还手，越听越懵。

　　“啥外面有家？我可没有做对不起家庭的事！”

　　乱搞男女关系可是要挨处分的，他可是个守纪律的好人！

　　眼看夫妻俩要吵起来，王春花拍拍桌子。

　　“都闭嘴，老娘来问！”

　　李红梅更委屈了：“你…说好帮我的。”

　　王春花瞪了她一眼，要是帮儿子她至于把这事揽过来？真真是个不长脑子的。

　　“强子，你现在啥职位了？津贴多少？”

　　顾自强揉着肩膀：“等换地方就正团级了，工资也从一百七变成一百九。”

　　李红梅一听这话，哭得跟杀猪似的。

　　王春花笑着问：“那你跟娘好好说说，这些年你一共给红梅十三块五毛八，剩的钱都花哪去了？”

　　顾自强看看还在哭的媳妇，又看看笑不及眼底的老娘。

　　六月的天气竟觉得冷飕飕的，他磕磕巴巴回答。

　　“大部分都给牺牲战友的家属了，他们很多家里只剩下老弱病小，我这也是想着能帮就帮…”

　　都是一起出过任务的战友，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他不做点什么心里实在难安。

　　李红梅红着眼看他：“你没在外面找女人？”

　　顾自强可算知道，为什么一回来媳妇就要砍自己了。

　　“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不信我带你去打电话，随便问谁都行。”

　　王春花在心里把账算完，一年一千多块钱，这棒槌真是从来没有想过家里。

　　“顾自强！”

　　顾自强下意识站起来：“到！”

　　这下换李红梅懵住了：“娘，强哥说他没找人…”

　　王春花气的胸口隐隐作痛：“你自己的媳妇崽子老娘都没心疼过，倒有心思心疼别人家的媳妇崽子老娘？”

　　顾自强站得笔直：“娘，我媳妇男人还在呢。”

　　李红梅觉得这话有道理：“娘…”

　　王春花真想一人给两巴掌：“李红梅你闭嘴！”

　　“顾自强，你人人不在，钱钱不给，跟死了有啥区别？？”

　　顾自强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爹说过，能帮就帮，都不容易。”

　　他还有脸提老头子，王春花快被气死了。

　　“你爹教你要拿全部家当去帮？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棒槌！！”

　　这个确实没教过，那时候家里的钱都被老娘紧紧把着，爹想拿也没门路。

　　顾自强深情款款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红梅。

　　“我有个好媳妇，我爹没有。”

　　李红梅：……

　　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虎，她往旁边走几步，生怕被波及到。

　　王春花拿起门后的扫帚，用力往这个棒槌身上揍。

　　“好媳妇是吧？合着还是老娘的错是吧？你别跑！”

　　在门口偷听的兄妹俩对视一眼。

　　“好机会！”

　　两个崽子偷偷跑到茅房后面，拿出几个臭味熏天的屎团子。

　　丫蛋直直就冲了过去：“敢欺负我娘！！”

　　“啪叽”一声，屎团子直击顾自强的面门。

　　王春花紧急刹车，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自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几个屎团子砸他身上。

　　毛蛋什么也没说，拉着妹妹撒腿就跑。

　　刘翠芳乐的直不起腰：“丫蛋过来，让二叔带你去洗手。”

　　毛蛋果断带着妹妹往那边跑：“明天我们还砸他。”

　　丫蛋捏紧小拳头：“嗯嗯！我还是想咬他。”

　　毛蛋：………“算了吧，咬他你就成了吃屎的狗崽子了。”

　　王春花打不下去了：“还不快去洗？今天这事还没完。”

　　顾自强还没看清小闺女是啥样，心里五味杂陈。

　　“哦。”

　　他脾气好，就算是被屎砸脑门也不生气。

　　等清理完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总算看清自家小闺女。

　　圆圆的大眼睛，小小瘦瘦的脸，一副随时要咬人的样子。

　　旁边的毛蛋长高了，能看出来表情生动不少，至少会瞪人了。

　　顾自立和刘翠芳也在，老娘，媳妇，兄弟，孩子，真正的四堂会审。

　　王春花第一个发话：“你退伍算了，在家还能帮忙干活。”

　　李红梅有点心动：“我…我听娘的。”

　　有些话不该刘翠芳说，但她不是个能憋话的。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帮别人之前好歹想想家里。

　　你看丫蛋瘦成啥样了？身上没二两肉，风一刮就跑了。”

　　顾自立很直接：“大哥，你说跟爹学的，就不怕他晚上来找你？

　　养老钱你提前给娘吧，我怕你到时候一分不剩，还得反过来让娘养。”

　　毛蛋没有说话，丫蛋扯扯李红梅的手。

　　“娘，这个爹不好，咱们换个爹吧？”

　　顾自强觉得自己也很委屈，他眼里全是茫然。

　　“我干的都是好事啊…”

　　就是这样才最可恨，要不是还盼着他能改，王春花都想把这棒槌轰出门。

　　“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顾自强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人民子弟要为人民……”

　　他话还没说完，王春花噌地站起来一巴掌拍他脸上。

　　“合着老娘生了你不算人民是吧？你媳妇嫁给你活该吃苦是吧？你孩子就非得受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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