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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苦肉计破毒汤药 巧布局夺生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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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来,赵宸“安分守己”地遵照太医嘱咐,日日饮下李德全亲手煎煮的药汤。那药苦得像是从黄莲堆里捞出来的,喝完后舌根发麻,连梦里都是药渣子的味道。他每每皱眉,却一滴不剩,还笑着对李德全说:“这药虽苦,好歹能续命,比前世我吃过的压缩干粮强多了。”——这话没人听得懂,只当殿下病得胡言乱语。

  身子依旧虚浮无力,步履蹒跚如风中残烛,可自那日断了周平送来的“安神汤”后,体内那股钻骨蚀髓的寒意与喉间焚火燎原般的异样,终究渐渐平息。他夜里不再惊醒,梦里也不再有母妃含冤而逝的血色身影。

  但——这远远不够!

  春桃这枚埋在身边的棋子,依旧如毒蛇盘踞,蛇信微吐,随时可能再度噬主;周平背后牵连的李贤妃,更是隐于暗处的毒蛇之首,盘踞高位,吐纳权势。她们不会善罢甘休,只会换一种更隐蔽、更阴狠的方式继续下毒——或许下一次,就是“温补汤”里掺点“养心散”,美其名曰关怀,实则慢火熬魂。

  一味退让,只会在沉默中被蚕食殆尽。

  必须反击!

  要斩断毒源,便需寻一个天衣无缝的由头——合情合理,无可指责,让对方有苦说不出,有怒不敢言。宫斗如弈,棋差一着,满盘皆输。而赵宸,偏要在这死局里,下出一招“诈死反杀”。

  这一日,天色阴沉如墨,雨夹雪纷纷扬扬,如灰絮般覆上琉璃瓦,将整座宫苑裹进湿冷刺骨的寒雾之中。碎玉轩内,寒气渗骨,呵气成霜,连烛火都瑟缩着不敢张扬,只在灯罩里微微颤抖,像极了赵宸此刻的“病弱”模样。

  他蜷于床榻一角,裹紧身上所有能寻来的破旧衣衾——三床薄被、一件旧貂裘、还有一条李德全偷偷从灶房顺来的破棉垫,层层叠叠,活像只被冻僵的茧。面色青白如纸,唇无半点血色,眼窝深陷,烛光下轮廓如刀削,仿佛一具将熄未熄的残躯。

  “春桃。”他气若游丝,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雪落。

  “奴婢在。”春桃立于门边,指尖微颤,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心神不宁。

  “今日……口中无味,”赵宸目光涣散,语调断续,像随时会断气,“前几日李伴领回的冰糖……取些来罢,想泡盏糖水,润润喉。”

  “是,殿下。”春桃应声而去,未觉异样。她心里还暗笑:这皇子当真寒酸,连颗冰糖都要省着吃,还美其名曰“润喉”,怕是馋甜了吧?

  她转身去柜角翻找那包用油纸裹了三层的冰糖,边翻边嘀咕:“这破地方,连老鼠都不愿来,冰糖还藏得跟国宝似的……”

  就在此刻——

  赵宸似欲撑身坐起,手臂却忽地一软,整个人猛然向床外倾倒!

  “殿下当心!”李德全惊呼扑上,动作却“恰到好处”地慢了半拍,仿佛年迈体衰,力不从心。

  而捧着冰糖回身的春桃也被这变故惊住,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想扶又不敢扶,姿态尴尬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电光石火之间——

  赵宸“失控”的手臂猛然挥出,不偏不倚,正撞在春桃执杯之手!

  “哐当——啪嚓!”

  一声脆响撕裂寂静!

  那只盛满“安神汤”、刚置于床畔小几上的青瓷药盅,被手肘与冰糖包合力一击,腾空飞起,重重摔落在地,碎成数片!浓黑药汁四溅,在青砖上蔓延成一片诡异的暗色图腾,气味腥苦中带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乌头与寒水石混合后的特有气息,赵宸早已在现代毒理学课上背得滚瓜烂熟。

  碎瓷如泪,散落一地。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春桃僵立原地,手中冰糖包犹未放下,脸色惨白如雪,双目圆睁,魂魄早已离体。她脑中一片空白——那可是周公公千叮万嘱、务必让殿下饮尽的汤药!如今……竟被她打翻了?!

  “咳咳……呕——”赵宸已被李德全“搀扶”坐正,伏于床沿剧烈咳嗽,似要将五脏六腑尽数吐出,身躯蜷缩如婴,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瞬便要断绝。可若细看,他咳时腰背挺直,腹肌微绷——那是多年特种训练留下的本能,连演戏都带着军人的克制。

  李德全一边焦急拍背,一边猛地扭头,对春桃厉声叱喝:“春桃!你这蠢婢!毛手毛脚,冲撞殿下,竟还打翻贤妃娘娘亲赐的汤药!你可知罪?!”

  这一声怒吼如惊雷炸响,春桃浑身剧震,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带哭:“奴婢该死!奴婢绝非有意!是殿下……是殿下突然动弹,奴婢……奴婢只是想扶……”她语无伦次,冷汗涔涔,心中明白:推责于主,是死罪;失职打翻御药,亦是重罪。进退皆死!

  “放肆!”李德全目眦欲裂,“若非你莽撞上前,殿下何至于惊扰?药盅何至于碎?惊驾之罪,毁御之罪,两罪并罚,你九条命也不够赔!”

  此时赵宸咳势稍缓,虚弱抬眸,面色惨淡如霜雪,唇瓣微颤,用尽气力道:“李……李伴……不……不必苛责……是本王……力竭失手……”他目光落向地上药渍,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与“后怕”,低声道:“这汤药……药性太烈……方才……一滴溅于手背……灼痛钻心……幸而……未曾入口……”

  此言一出,四两拨千斤。

  明为宽恕,实则坐实春桃之过,更暗指药性凶险异常——连碰一下都灼痛难当,若饮下腹,岂非毒入膏肓?更妙的是,他话中“力竭失手”四字,将责任轻飘飘揽回自身,反倒显得仁厚宽宏,令人不忍苛责。

  春桃闻言,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四肢冰凉。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布局的杀局。她成了棋子,也成了替罪羊。而那碗“安神汤”,本就是她亲手从周平手中接过,再三确认“分量足够”……如今,百口莫辩。

  赵宸喘息数声,似已油尽灯枯,闭目挥手,疲惫至极。

  李德全会意,冷哼一声:“哼!殿下仁厚,饶你不死!还不快将这些污秽收拾干净,滚出去!莫再污了殿下的眼!”

  春桃如蒙大赦,颤抖着爬上前,徒手捡拾碎瓷,指尖被锋利瓷片划破,鲜血混入药汁也浑然不觉。她胡乱擦拭地面,捧起碎盅残渣,踉跄奔出寝殿,背影仓惶如逃命,连冰糖包都忘了拿——那包糖后来被福安捡去,分给小太监们当零嘴,还嘀咕:“殿下真可怜,连糖都吃不痛快。”

  待脚步远去,殿门合拢,赵宸缓缓睁眼——

  眸光清冽,寒如玄铁,哪还有半分病弱之态?他坐直身躯,活动了下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笑意:“演得不错,李伴,你该去梨园当角儿。”

  李德全抹了把眼角刚挤出的泪,苦笑:“老奴若真去唱戏,怕是第一场就因太真被轰下台——哪有太监哭得这么真情实感的?”

  赵宸轻笑出声,随即却皱眉按住肘部——方才那一撞,力道不小,皮肉已破,渗出血丝。

  “殿下,您这手……”李德全望着他肘部擦伤,心疼得眼眶发红。

  “无妨。”赵宸淡淡道,声音低沉却坚定,“皮肉之伤,换一条命,值。更何况,是换我赵氏江山的命脉。”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黑暗深处:“李伴,戏台已搭好,该你登台了。”

  “老奴在!”

  “即刻前往内务府——不,直闯太医院!”赵宸语速加快,条理分明,眼中精光闪烁,宛如战场指挥,“对外宣称:我因惊惧过度,复又被毒药之气侵扰,呕血昏厥,命悬一线!你哭得越惨越好,诉说碎玉轩药材匮乏,所用皆是陈年霉药,求太医院看在皇子性命之上,速拨对症新药救命!”

  他眸光一冷,字字如钉:“尤其要强调——正是那碗贤妃娘娘‘赏赐’的‘安神汤’打翻之后,本王才骤然病危!要让整个太医院、整个内务府,都听见这声‘哀鸣’!”

  李德全瞬间明悟,眼中精光暴涨。

  此计之妙,在于以退为进,借力打力,一石三鸟:

  其一,汤药已毁,毒计落空,周平再无证据证明赵宸“拒饮”,反落个“保管不力”之罪;

  其二,借“病危”之名,逼太医院供药,从此用药再不由周平之手,断其毒路,更可暗中换上赵宸自拟的“养元汤”,逐步恢复体力;

  其三,将“病情恶化”归咎于贤妃所赐之药,无形中将李贤妃推上风口浪尖——若她敢质疑,便等于承认药有问题;若她沉默,便默认了“赐药致病”的事实,声望受损,朝中大臣必起疑心。

  而春桃与周平,自此背负“失职”“误药”之名,短期内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便是坐实谋逆!

  “老奴明白!”李德全躬身领命,整衣束带,瞬间换上一副悲恸欲绝之相,眼泪说来就来,鼻涕横流,活像真要送丧。他跌跌撞撞冲出殿门,刚至宫道,便放声哭嚎:“殿下呕血了!贤妃娘娘的药……药出问题了啊——!御医!快请御医!殿下不行了——!”

  那哭声凄厉如孤雁哀鸣,又似被宰的猪,响彻寒宫,惊得廊下麻雀四散飞逃。连守门的小太监都吓得跪地念佛:“我的娘诶,这回怕是要出大事了……”

  风雪中,哭声如刀,划破沉寂宫墙。

  赵宸独坐榻上,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哭嚎,缓缓闭目,吐出一口浊气。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道被碎瓷划破的伤口,正缓缓渗血,像一条蜿蜒的红线,蜿蜒如命运的轨迹。

  这一局,他以身为饵,以伤为引,演了一场“苦肉计”,布下一盘“东引祸水”之局。三箭齐发:毁毒药、夺药权、陷敌于不义。

  宫斗如棋,步步杀机。而他,终于从被动挨打的死局中,撕开一道生门。

  主动权,正悄然从敌人指缝间,一寸寸,被他夺回掌心。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李贤妃不会善罢甘休,春桃也不会就此罢手。可——

  毒,已断。

  局,已开。

  他赵宸,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病弱皇子。他是从现代战场穿越而来的指挥官,是深宫孤影中蛰伏的孤狼,是这盘死局里,唯一清醒的执棋人。

  这一世重生归来,他要的,不是苟活,不是复仇,而是——

  将那些曾将他推入地狱的人,一一送入他们该去的地方。

  他缓缓握紧拳头,伤处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春桃……周平……李贤妃……”他低语,声如寒刃,“你们的戏,才刚刚开始。”

  窗外,风雪未歇。

  可天边,已隐隐透出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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