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风破敌彰雄略 青帐辞权布远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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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口大捷的余波,犹如一道惊天动地的惊雷,在北境苍茫的雪原上滚滚而过,震得连千年不化的冰川都在微微颤动。这道惊雷所带来的震撼,不仅仅是战场上的胜利,更是深深地激荡在每一座营帐、每一名将士的心头,仿佛一场春雷唤醒了沉睡的雄狮,北境的血脉,终于开始重新沸腾。朔风如狂怒的野兽,卷着残雪,如锋利的刀锋一般,无情地刮过连绵起伏的军营。猎猎作响的战旗,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翻飞,旗面被风撕扯得哗啦作响,仿佛无数只焦躁的猛禽,振翅欲鸣,发出阵阵怒吼。旗杆在风中摇晃,发出低沉的呜咽,似乎在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与悲壮。几只寒鸦盘旋于空中,时而俯冲,时而嘶鸣,像是在争抢战场遗落的残骸,又像是为亡魂引路的冥使。
焦土的气息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尚未散尽,混着烧焦的木头和铁器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成一种令人作呕却又异常熟悉的战争味道。远处的伤兵营中,隐隐传来压抑的呻吟声,那是受伤的将士们在痛苦中挣扎,有人断了腿,有人被箭穿透了肩胛,医官们穿着沾满血污的麻布袍,提着药箱来回奔走,药炉中煎熬的苦涩药香,也在这冰冷刺骨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与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却又透着几分“活着”的真实。
当详细的战报和裴岳亲笔撰写的请功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的时候,元帅大营内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权力的天平,正悄然倾斜,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权力斗争,或许正在暗中酝酿。有人在帐中密议,有人在暗中观望,更有那惯会钻营的幕僚,已开始琢磨如何在新起的“北境之主”面前露脸。
清晨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仿佛金箔一般洒落在主营帐的玄铁檐角上,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冷冽寒芒,宛如刀锋出鞘,寒光四射。雪地上,霜花如银粉铺地,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大地在低语。营中的将士们忙碌地穿梭着,他们的脚步声比往日更加急促,甲胄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节奏,传令兵骑着快马呼啸而过,皮鞭抽在空中,“啪”的一声脆响,划破寂静,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而肃穆的气氛,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只待一声令下。
在这忙碌的景象中,几个老兵围在火堆旁,一边烤着冻硬的馒头,一边低声议论,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那可不是寻常的贵胄啊,他可是真正见过血、压得住阵的主儿。”一个缺了半根手指的老兵咂了咂嘴,把烤得焦黑的馒头掰开,塞进嘴里,含糊道,“我亲眼看见的,那日箭雨如蝗,殿下就站在高台中央,连眼皮都没眨,还顺手把小旗官的头盔给扶正了,说:‘别露头,傻小子,你娘可等着你回家喝酒呢。’”
“哈!”旁边人笑出声,“这话说得,跟说书先生编的一样。”
“你懂个屁!”老兵瞪眼,“殿下那日穿的可是玄色常服,连铠甲都没披,就那么站着,跟座山似的。后来火油罐点着了,火龙冲天,他转身就走,披风一甩,那气势——啧,我年轻时见太尉巡营,也没这派头!”
“可不是嘛,”另一个年轻士兵接话,“连咱们营里那只专咬人裤腿的疯狗,那天都夹着尾巴躲到马槽底下,一声不敢吭。你说神不神?”
众人哄笑,火堆噼啪炸响,映得一张张黝黑的脸庞红彤彤的,眼中却都闪着光。曾经,这些将领们对这位“镀金皇子”仅仅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和疏远,如今再看那玄色身影,目光里却多了几分审视、几分敬畏,甚至还有几分“这人能处”的信任。
在军中,人们崇尚实力和勇气,而赵宸在黑风口的表现无疑展现了他的胆魄与谋略。尤其是他在箭雨中的那份镇定自若,更是令人惊叹不已。据亲身经历那场战斗的将士们描述,当时一支狼牙箭如闪电般疾驰而过,擦着赵宸的鬓角飞射而去,“嗖”地一声,连他发髻上的玉簪都震松了,可他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而反手将身旁的副将推入掩体,还顺手捡起那支箭,看了看箭簇,淡淡道:“蛮子的铁料,还是次了些。”
这样的故事在军营中迅速传播开来,而且经过参战将士们的口口相传,这个情节被不断地添油加醋,几乎被渲染成了一个传奇。有人赞叹赵宸是天生的将星,注定要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也有人暗自揣测他的城府深不可测,连“体弱多病”都是装的,为的就是今日一鸣惊人。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在赌坊下注:“八皇子何时封王?赔率一赔三!”
这日清晨,霜色未消,营中炊烟袅袅升起,夹杂着粗粮粥与腌肉的烟火气,还有马厩中草料与牲口的气息,构成军营独有的生活图景。赵宸刚用过早膳——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配两块腌得发黑的牛脯,外加一碟辣酱,辣得他直灌凉茶。炭盆里银霜炭烧得通红,火光跳动,映得帐中暖意融融,驱散了帐中寒气,连挂在帐角的披风都泛着温热的光。
他坐在紫檀木雕花案前,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北境风物志》,纸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雪莲瓣,是前日巡营时从山崖采下,带着一丝清冷的药香,偶尔翻页时,香气便轻轻逸散,与墨香、炭火气息交织,衬得他眉目沉静如古井,眉宇间却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锐气,如藏于鞘中的名剑,只待出锋。
门外忽而响起沉稳脚步声,靴底踏在冻土上发出“咯吱”闷响,随即是通传:
“殿下,裴元帅遣孙参军前来,邀殿下前往中军大帐,共议军机。”
侍立一旁的夏荷闻言,指尖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强自压下,低头整理袖口,动作轻巧如羽,生怕惊扰了这微妙的宁静。她心中暗喜:殿下蛰伏多日,终于要扬眉吐气了。能被主帅正式邀请参与核心军议,这无疑是殿下地位提升的明确信号,更是打入北境军权核心的绝佳契机。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给殿下新做一件更威风些的披风,好配这“军中第一人”的身份。
然而,赵宸放下书卷,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叩,发出极轻的“嗒”声,仿佛落子无声。他抬眸望向帐顶垂下的青纱帷幔,阳光透过纱隙,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如棋局般错落。他沉吟片刻,神色不动,只语气温和却坚定:
“有劳孙参军回禀裴帅,宸,心领厚意。然,皇子干政,乃国朝大忌。宸此番北上,职责在于宣慰将士,提振士气。前番黑风口之事,实乃情势危急,不得已而越权为之。如今战局稍缓,宸若再列席军议,恐惹朝中非议,于裴帅,于北境大局,皆非善事。还请裴帅与诸位将军自行决断,宸不便参与。”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寒泉滴石,落地有声。既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敏感,也表达了不愿揽权涉政的态度,将姿态放得极低,低到尘埃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清醒与克制。他深知,权力最忌“名不正言不顺”,而他,偏要以“退”为进,以“让”立威。
话音落下,帐内一片寂静。夏荷愣住,手里的茶盏差点打翻,心中焦急:殿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她不敢多言,只能咬唇退下。
而门外,孙参军站在风雪中,听完传话,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拱手:“殿下高义,末将定将原话转达。”
待人走远,赵宸才缓缓起身,走到帐门,掀开帘子一角,望向远处中军大帐的方向。风雪中,那座大帐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等待着新的猎物。他嘴角微扬,眸光深邃如渊,低语一声:
“裴岳啊裴岳,你这一步棋,是试探,也是拉拢……可惜,我赵宸,从不走别人安排的路。”
他转身回帐,顺手从案上抓起一块冷馒头,咬了一口,边嚼边翻开了另一卷书——《大胤律例·宗室篇》。
帐外,风雪依旧,而一场更为复杂的博弈,又要刚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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