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东宫怒起风云暗 北境棋藏日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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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砰——!”
一声尖锐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寂静的殿宇,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那声音太过突兀,连殿角铜鹤灯盏里的灯油都猛地一晃,火苗歪斜,将太子赵骁的身影拉得扭曲如鬼魅。
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一只产自景德镇的青玉茶盏被狠狠摔在金砖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如冰晶炸开,锋利如刀,四溅飞射。其中几片竟直直嵌入近旁小太监的脚踝,鲜血立刻渗出,凝成几颗殷红的血珠,顺着雪白的袜缘缓缓滑落,滴在金砖上,像一朵朵骤然绽放的寒梅。
滚烫的茶水与嫩绿的茶叶一同飞溅,茶汤泼洒如雨,浸湿了猩红如血的波斯地毯,迅速晕开一圈圈深褐色的污迹——那颜色,像极了战场上未干的血泊,又像命运悄然泼下的墨点,无声却触目惊心。
东宫正殿内,原本袅袅升起的檀香仍在盘旋,那本是能宁神静气的名贵香料,此刻却仿佛被无尽的怒意浸透,染成了苦涩的毒烟。烟气缠绕在雕梁画栋之间,如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盘踞梁柱,钻入鼻息,令人窒息。整座宫殿仿佛被这股怒气压得喘不过气来,连空气都凝滞了,沉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
窗外天色阴沉如铁,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宫檐之上,仿佛整座皇城都被笼罩在一场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前兆之中。风从半开的雕花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北境吹来的寒意,肆意掀动案上奏折,纸页哗哗作响,如同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又似命运之手在翻阅太子的内心。
太子赵骁如同一尊雕塑般立于殿心,身形高大威猛,龙纹锦袍下肌肉紧绷,肩背如弓,仿佛下一瞬就要暴起伤人。他脸色铁青,如覆寒霜,毫无血色,下颌线条紧绷如刀削,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像有条毒蛇在皮下游走。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手中那份抄录的邸报,那纸页轻薄,却重如千钧,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眼瞳,扎进心脏。
那上面,赫然写着——
“八皇子赵宸,宣慰边军,尽心竭力,偶献良策,提振军心,朕心甚慰。赏黄金百两,宫缎五十匹,玉如意一柄,赐‘明德守正’匾额一方,悬于府门。”
“好一个‘偶献良策’!”赵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的血沫,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与不甘,“好一个‘朕心甚慰’!老八啊老八,本宫倒是小瞧了你!去北境走一遭,镀上一层金还不够,竟然真的让你折腾出了如此大的名堂!还有那裴岳,这个老狐狸,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如今竟也肯为你执笔铺路,当真是……养虎为患!”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震颤,惊得屋檐下一对金丝雀扑棱棱飞起,撞在鎏金鸟笼上,发出凄厉的鸣叫。笼中鸟儿扑腾不止,羽毛纷飞,宛如太子此刻翻腾的内心。
他原本以为赵宸去北境,不过是父皇随手打发的一个闲子,最多走个过场,混点资历,回来好封个虚职,继续做个无人问津的冷门皇子。可谁曾想,那个一向沉默寡言、几乎被朝堂遗忘的八弟,竟在边关风雪中悄然崛起——亲历战阵,赢得边军敬重,如今更借裴岳之手,以“模糊之功”撬动天子心扉,得了这看似轻巧、实则意味深长的赏赐!
那黄金百两,那宫缎五十匹,那御笔亲题的“明德守正”匾额……哪一样都不是赏给“言谈间”的闲话?那是天子对一个皇子政治价值的重新评估!是帝王心中,一颗悄然升起的星。
赵骁胸膛剧烈起伏,龙纹锦袍下的肌肉紧绷如弓弦。他攥着邸报的手指关节发白,纸页已被他捏得皱如枯叶,边缘甚至被指甲划出裂痕。他仿佛能看见,赵宸站在北境风雪之中,披着玄色斗篷,身后是凯旋的将士,面前是父皇含笑的目光——那一幕,像一根淬毒的银针,狠狠扎进他身为储君的尊严。
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甚至连宫宴座次都被排在末尾的皇子,竟然在一夜之间以军功(哪怕只是间接的)和过人的才智形象,如彗星般闯入朝野的视野之中!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然而,更令人畏惧的是,这位皇子不仅没有丝毫的张扬和炫耀,反而表现得异常低调,不争不抢。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的人,却已经在父皇的心中悄然种下了“可用”的念头——而这,才是最致命的。
“殿下,请息怒……”一名幕僚战战兢兢地开口,额上冷汗涔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动了殿中那只蛰伏的猛兽,“八皇子此举,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暗藏凶险。他结交边将,干涉军务,这可是陛下最为忌讳的事情啊!如今陛下虽然表面上对他进行了赏赐,但心中未必就没有疑虑……而且,裴帅的奏折中语焉不详,正说明其中可能存在一些不便明言的地方,我们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借力打力,让天子自生警惕……”
“闭嘴!”赵骁猛地抬手,袖袍带起一阵劲风,将案上一叠文书扫落在地,纸页如雪片纷飞,其中一张《北境舆图》飘然落地,恰好被溅出的茶水浸湿,墨迹晕染,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控的变局。
他眼神阴鸷如狼,瞳孔深处燃着幽暗的火,像极了深夜里潜伏的饿狼,只等月黑风高,便要扑出噬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可那冷静之下,是翻涌的杀机与不甘。他缓缓踱步至窗前,指尖抚过冰凉的窗棂,望着外头那片阴沉如墨的天空,雨丝终于开始飘落,打在琉璃瓦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声响,像无数把小锤在敲打他的神经,又像命运在低语。
“给我们在御史台的人递个话,”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清晰得如同寒夜里的更鼓,“找个合适的时机,‘提醒’陛下——皇子与边将过从甚密,非国家之福,恐生尾大不掉之患。”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再似太子,倒像一头被逼入角落的猛兽,正缓缓收拢爪牙,等待反扑的时机。
“老八啊老八,你就好好在北境‘宣慰’吧。”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讥讽与狠厉,“这京城的水,深着呢,不是你凭着一点小聪明、几句‘良策’就能搅动的。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等你回来……这东宫的门槛,可未必还容得下你这尊‘明德守正’的大佛!”
风穿殿而过,吹动他宽大的明黄衣袖,猎猎作响,如战旗招展。那抹明黄色的背影立于窗前,孤高而冷酷,仿佛已看见赵宸归来之日,便是其身败名裂之时。
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一个佝偻的老太监捧着新茶进来,战战兢兢,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刚把茶盘放在案上,却不料脚下一滑——竟是踩到了那片被茶水浸湿的地毯,整个人向前扑倒,茶壶翻滚,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还溅到了太子的靴面。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老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跪地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作响。
赵骁猛地转身,眼中凶光一闪,正要发作,却忽然顿住。他盯着那老太监,忽然冷笑一声:“你这老狗,倒是会挑时候……本宫正愁没人试刀,你便自己送上门来。”
老太监浑身一颤,几乎昏厥。
“罢了。”赵骁挥袖,语气忽然平静,却比暴怒更令人胆寒,“拖下去,发配掖庭,永不得出。”
老太监被两个侍卫架走,一路哀嚎,声音在长廊中回荡,渐行渐远,如同东宫此刻的气运,正悄然滑向不可知的深渊。
赵骁重新望向窗外,雨势渐大,宫道上的青石板被洗得发亮,映出灰蒙蒙的天光。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上凝结的水珠,低语道:“风起于青萍之末……可本宫,要让它止于未萌。”
他知道,真正的宫斗,从来不是刀光剑影,而是无声的布局,是人心的算计,是那一道道看似轻描淡写的旨意,和那一句句“顺带奏闻”的文字游戏。
而他,身为储君,绝不容许任何人,哪怕是亲兄弟,动摇他的根基。
朝堂之上,因北境而来的这份赏赐,暗流悄然涌动,如地下熔岩,无声无息,却足以焚毁一切。
而处于旋涡边缘的赵宸,此刻却仍在北境风雪中策马而行,披着玄色斗篷,目光沉静地望向京城方向。
他手中握着一封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
“风起于青萍之末。”
他轻笑一声,将信投入火盆,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墨迹,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入寒空。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已经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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