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剑心初融，雪落无声

　　陨星荒原的喧嚣与震撼，被独孤冷远远抛在身后。他抱着昏迷的皇甫雪，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荒芜的暗红色大地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体内近乎枯竭的太初罡气自发运转，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却蕴含着一丝星辰本源的灵气，缓慢修复着严重的消耗。

　　他需要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为她疗伤，也为自己巩固那触摸到“开天”真意后剧烈波动的境界。

　　数个时辰后，他在一处被巨大陨石撞击形成的环形山裂缝深处，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洞口被天然的岩石遮蔽，内部干燥，残留着微弱的火系妖兽气息，但早已兽去巢空。

　　小心地将皇甫雪平放在铺了柔软兽皮的地面上，独孤冷看着她苍白如雪、气息微弱的容颜，那双总是清冷自持的眸子此刻紧闭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令人心惊。

　　他盘膝坐在她身侧，没有立刻运功疗伤，而是先仔细检查她的状况。

　　玄冰本源耗损过度，经脉因强行催动秘法而多处受损，更有一股阴寒的死气盘踞在心脉附近，那是之前骷髅战将留下的暗伤，与她自身的玄冰罡气纠缠在一起，极难驱除。若放任不管，不仅修为可能大跌，更会危及性命。

　　独孤冷冰冷的眉宇间，蹙起一道极浅的折痕。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精纯温和的太初罡气，带着一丝新领悟的、蕴含生机的“演化”之意，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经脉。

　　不同于他自己疗伤时的霸道碾磨，此刻他的罡气如同最灵巧的织工，穿梭在受损的经脉之间，温和地滋养着裂痕，并以那“归源”之力，一丝丝地将盘踞的死气剥离、化去。

　　这个过程极其精细，对心神的消耗甚至超过一场大战。他必须全神贯注，控制着每一分力量，确保不会对她的经脉造成二次伤害，还要时刻关注她微弱神魂的波动。

　　时间在寂静的洞穴中缓缓流逝。

　　独孤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但他渡入皇甫雪体内的罡气，始终稳定而柔和。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雪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独孤冷近在咫尺的、专注而略显疲惫的侧脸，以及他按在自己眉心那带着温热触感的手指。

　　她微微一怔，随即感受到体内那温和流淌、不断修复着她伤势的奇异罡气，以及心脉处那萦绕不散的阴寒死气正在被一丝丝抽离。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伤势缓解的舒缓，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守护着的……悸动。

　　她看着他冷峻眉眼间那难以掩饰的疲惫，看着他为了控制罡气而极度专注的神情，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暖石，漾开圈圈涟漪。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虚弱，却不再是以往那种清冷的疏离。

　　独孤冷动作微微一顿，收回手指，抬眼对上她有些复杂的目光。他看到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那冰蓝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不必。”他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平淡，但那份惯有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棱角。“死气已祛大半，本源之损，需慢慢温养。”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随即闭上双眼，开始调息自身。连续动用“太初归墟”与“太初开天”，又全力为皇甫雪疗伤，他的消耗已达极限。

　　皇甫雪没有再说话，她也默默运转起《玄冰诀》，引导着体内残留的那股温和而充满生机的太初罡气，配合着修复自身的损伤。她发现，这股罡气不仅治疗效果极佳，其中蕴含的那丝“演化”生机，竟对她的玄冰本源也有一丝微弱的滋养补益之效。

　　洞穴内再次陷入寂静，却不再是之前的紧绷与肃杀，反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宁的氛围。

　　洞外，荒原的风依旧凛冽，卷起暗红色的沙尘。

　　忽然，一点点冰凉，落在了洞口的地面上。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随即越来越密，最终化作漫天飞舞的洁白。

　　下雪了。

　　在这片终年酷热、充斥着毁灭与混乱气息的陨星荒原，竟然下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洁白的雪花簌簌落下，覆盖了暗红的大地，掩盖了战斗的痕迹，将这片不毛之地妆点得一片素净。

　　一片雪花被风卷着，飘入了洞穴，恰好落在皇甫雪微微伸出的指尖上，瞬间融化，留下一丝沁凉的湿润。

　　她看着那消融的雪花，又看向身旁闭目调息、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的独孤冷。

　　他依旧坐得笔直，如同孤峰上的雪松，冷硬，孤高。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或许，坚冰的融化，并非需要炽热的烈火。

　　有时，一场无声的雪落，便已足够。

　　皇甫雪轻轻蜷了蜷指尖，感受着那残留的凉意，也感受着体内那股属于他的、温暖的气息。她缓缓闭上眼，继续运功，唇角却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极轻微地，柔和了一丝弧度。

　　洞穴外，大雪无声，覆盖了整个荒原。

　　洞穴内，两人无言，各自疗伤。

　　但有些东西，已然在寂静中，悄然改变。

　　于杀戮中证道的孤高行者，其冰封的心湖之上，终是落下了一片纯净的雪。

　　虽未融化整个寒冬，却已留下了一抹，独一无二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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