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年冰莲

　　苍茫山脉，越往深处，林木愈发高大奇崛，粗壮的藤蔓垂落如帘，遮蔽天光，使得林间常年处于一种昏暗潮湿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草木腐殖的气息，更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腥臊和源自强大妖兽的威压。

　　独孤冷的身影在林间穿梭，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内敛，周身隐隐有气流自发流转，将靠近的蚊虫毒瘴悄然排开，这正是化劲境界初步稳固，内力循环周身的表现。

　　自从离开那处废弃洞府，他已在这片山脉中跋涉了数日。期间，遭遇的妖兽实力明显增强，三阶妖兽已不罕见，甚至远远感受到过几股属于四阶妖兽的凶悍气息，相当于人类后天境界的武者。

　　他并未退缩，反而将这些强大的存在视为最佳的磨刀石。新悟出的“无我剑意”雏形，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愈发凝练。他不再拘泥于《莽牛拳》的招式，而是开始尝试将那股冰冷、纯粹、斩断一切的“意”，融入举手投足之间。

　　一指弹出，蕴含剑意的指风能洞穿坚韧的树皮；一掌劈出，看似轻描淡写，却能斩断碗口粗的硬木。他在摸索着属于自己的战斗方式，一条以“无我剑意”为核心的杀伐之道。

　　“吼——！！！”

　　就在他刚刚以蕴含剑意的一指，点杀了一头试图偷袭的三阶中品“影豹”时，一声极其恐怖、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咆哮，猛地从山脉最核心的方向传来。

　　这声咆哮与之前听到的任何兽吼都截然不同。声音中蕴含的不仅仅是暴戾与凶悍，更带着一种仿佛能侵蚀灵魂的混乱、灼热与毁灭意志。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席卷而过，震得整片山林簌簌作响，无数飞禽惊惶冲天，走兽伏地颤抖。

　　独孤冷身形微顿，抬头望向核心区域的方向，冰冷的眼眸中首次掠过一丝凝重。

　　“五阶……巅峰？”他低声自语，判断着那咆哮主人的实力。五阶巅峰妖兽，已堪比人类先天巅峰的强者，是这片山脉当之无愧的霸主级存在。而且，从那咆哮中蕴含的诡异气息来看，这头霸主绝非寻常。

　　他略一沉吟，非但没有远离，反而调整方向，朝着咆哮传来的核心区域边缘谨慎行去。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如此强大的异兽躁动，必有缘由。或许，是他进一步磨砺剑意，甚至寻求突破的契机。

　　越靠近核心区域，空气中的气氛越发压抑。沿途所见，不少妖兽都显得焦躁不安，甚至有些弱小的妖兽直接爆体而亡，死状诡异，体表萦绕着淡淡的黑红色气息。

　　半日后，他抵达了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边缘，隐藏在茂密的树冠之中，向下望去。

　　谷地中央，景象令人心惊。原本生机勃勃的土地，此刻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与腐蚀迹象，仿佛被地狱之火灼烧过。而在那片焦土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入口，黑黢黢的，不断向外逸散着令人不适的灼热与硫磺气息。

　　“地狱三头犬的巢穴……”独孤冷心中明了。这种妖兽，即便在五阶妖兽中也属异类，传说拥有稀薄的远古魔怪血脉，性情暴虐，能口吐腐蚀性的地狱之火，极难对付。

　　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收敛全部气息，静静观察。他能感觉到，巢穴深处那股庞大的邪恶能量正在躁动，但似乎被什么牵制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传来，伴随着一缕清冷幽香，驱散了附近些许的硫磺恶臭。

　　独孤冷目光微转，看向山谷另一侧的峭壁。

　　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如同冰雪精灵般，轻盈地落在峭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那是一名女子，身着素白长裙，衣袂飘飘，青丝如瀑，容颜绝美，却冷若冰霜，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峭壁缝隙中，生长着一株通体莹白、花瓣层层叠叠如冰雕玉琢的莲花，正散发着浓郁的寒气与灵气，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千年冰莲……”独孤冷认出了那株灵药。此物对于修炼阴寒属性功法的人而言，乃是至宝。而那名白衣女子，其功法属性显然与冰莲同源。

　　白衣女子，正是皇甫雪。她此次深入苍茫山脉，主要目标便是这株即将成熟的千年冰莲，这对她的玄冰灵体修炼大有裨益。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冰莲，准备采摘。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莲茎的瞬间——

　　“嗷吼！！！”

　　地动山摇！伴随着更加狂暴的咆哮，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从那焦黑的洞窟中冲天而起！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如小山般的巨犬，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甲，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脖颈之上，竟生长着三颗狰狞的犬首！六只眼睛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欲望，张开的大口中獠牙森森，滴落着带有腐蚀性的涎液，硫磺与毁灭的气息铺天盖地。

　　五阶巅峰异兽——地狱三头犬！

　　它显然早已察觉到自己巢穴附近来了不速之客，并且觊觎它守护的宝物（或许是那冰莲散发的极寒气息吸引了它，或许它只是单纯厌恶入侵者）。守护冰莲是它的本能，或者说，它绝不允许属于自己的地盘出现任何挑战者。

　　其中一颗头颅猛地转向皇甫雪的方向，血盆大口张开，一道暗红色的火柱，如同来自地狱的吐息，带着毁灭一切的高温与腐蚀性能量，朝着峭壁上的白色身影狂涌而去！

　　皇甫雪脸色微变，但她反应极快。纤纤玉手在身前结印，周身寒气瞬间暴涨，一面厚达数尺、晶莹剔透的玄冰巨盾瞬间凝聚而成，挡在身前。

　　“轰——！！”

　　地狱火柱狠狠撞击在玄冰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冰与火，极寒与极热，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疯狂对冲、湮灭。冰盾剧烈震颤，表面出现道道裂痕，虽未立刻破碎，但逸散的高温与冲击波，依旧让皇甫雪闷哼一声，身形向后飘退数丈，脸色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显然受了些许震荡。

　　她虽是先天高手，但这地狱三头犬实力已达五阶巅峰，加之其地狱之火属性霸道，对并非极致之冰的功法隐隐有所克制，甫一交手，她便落入了下风。

　　地狱三头犬另外两颗头颅也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庞大的身躯一步步逼近，六只血眸死死锁定着皇甫雪，杀意凛然。

　　战斗，一触即发。峭壁之上，白衣如雪的女子面色凝重，周身寒气缭绕，如临大敌。山谷下方，三头巨犬煞气冲天，地狱之火在口中酝酿。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树冠中，那双冰冷而专注的眼睛，尽收眼底。

　　独孤冷的目光，先是扫过那株散发着精纯寒气的千年冰莲，随后落在煞气滔天的地狱三头犬身上，最后，定格在皇甫雪那清冷绝尘却略显苍白的容颜上。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艳，没有怜悯，也没有英雄救美的冲动。

　　唯有在看向地狱三头犬时，那冰封般的眼眸深处，才掠过一丝极淡的……兴趣。

　　那是对强大对手的兴趣，是对磨砺剑意的渴望，或许，还有对那颗五阶巅峰兽核的价值衡量。

　　他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至最低，如同蛰伏的毒蛇，静静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是趁乱夺取冰莲？还是与那白衣女子联手，猎杀这头强大的异兽？

　　对他而言，答案显而易见。他从不做选择题。

　　他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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