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活着的幽灵，存在的证明

　　凌渊的命令在空气中回荡。

　　“立刻找到他！”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试图撑着地面站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眩晕却猛地攫住了他。天旋地转，整个世界的色彩仿佛都在瞬间褪去，变得灰白而陌生。

　　他踉跄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按住【因果倒转之书】。

　　就是这个动作，让一旁的秦书仪和白小胖同时发出了惊骇的抽气声。

　　“老大……”

　　白小胖的声音在颤抖，他伸出手指，难以置信地指着凌渊的右臂。

　　凌渊低头看去。

　　他的手臂，那只握着古籍的手臂，正在……消失。

　　不，不是消失。

　　是变得虚幻。

　　从手肘到指尖，血肉的质感正在迅速褪去，皮肤、肌肉、骨骼，都化作了半透明的幻影，仿佛一件由劣质光影构成的艺术品，随时都会溃散。

　　他甚至能透过自己的手臂，看到背后地面扭曲的纹路。

　　“老大！你的手！”

　　白小胖的惊叫刺破了死寂，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命令，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伸手就想抓住凌渊那只诡异的手臂。

　　然后，他经历了此生最为恐怖的一幕。

　　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截变得虚幻的手臂，就像穿过一道水汽凝成的幻影。

　　没有触感。

　　没有温度。

　　没有实体。

　　仿佛凌渊的那部分身体，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我碰不到你！”

　　白小胖带着哭腔，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灼伤了一般，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试了……”

　　秦书仪的声音干涩而艰涩，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死死锁定着凌渊身上那不断蔓延的虚化现象。

　　作为队伍的智囊，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从浩如烟海的知识库中找到一丝解释。

　　最终，她找到了一个最绝望、最可怕的答案。

　　“他的‘因果’正在被世界抹去。”

　　秦书仪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白小胖心上。

　　“他正在变成一个……活着的幽灵。任何不属于他‘过去’的交互，都无法成立。”

　　她的话音未落，凌渊的身体猛地一颤，双眼中的神采瞬间涣散。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白小胖的哭喊，秦书仪的解释，都变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音，然后彻底归于虚无。

　　当凌渊的意识再次清晰时，他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

　　白小胖和秦书仪就在他面前，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清晰可见。

　　“小胖！书仪！”

　　他下意识地喊道，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伸出手，想要拍一下白小胖的肩膀，手掌却径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他们……看不见自己。

　　也听不见自己。

　　凌渊的心，一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他看到白小胖焦躁地在原地打转，脸上满是泪痕：“书仪姐，你说……老大他真的存在过吗？我总感觉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就消失了。”

　　秦书仪扶着额头，眼神痛苦而迷茫：“历史记录里有他，但……感觉很模糊，像一个被强行塞进去的名字。我们真的认识他吗？为什么……我记不清他的脸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凌渊的灵魂深处炸响。

　　被遗忘。

　　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同伴所遗忘。

　　他就在他们面前，拼命地呼喊，疯狂地挥舞手臂，可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讨论着一个名叫“凌渊”的历史符号。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深邃、更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就是“世界修正力”的终极惩罚吗？

　　不是肉体的毁灭，而是存在的彻底抹除。

　　让他变成一个不被任何人记忆，不与世界产生任何交集的孤魂。

　　一个活着的幽灵。

　　无尽的孤独和虚无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溶解。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就这样消失，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挣扎。

　　凌渊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轮廓在幻境中也变得更加透明。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一张冰冷、傲慢，带着俯视众生般漠然的脸，猛地闪现在他的脑海！

　　第一议员！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心喷发的岩浆，瞬间贯穿了他即将消散的灵魂！

　　他想起了前世被背叛的彻骨之痛，想起了那些被践踏的尊严和枉死的生命！

　　不！

　　我不能消失！

　　如果我被遗忘，那我的仇恨算什么？我的重生又算什么？

　　那家伙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享受着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定义世界，而我就要被世界抹去！

　　“听着……”

　　凌渊在心中对着自己咆哮。

　　“仇恨，是我对抗‘虚无’唯一的锚！”

　　“杀了他，世界才会记起我来过！”

　　这股偏执到极致的怨念，化作了一根漆黑的坐标轴，强行钉在了这片虚无的世界中，定位住了他即将飘散的存在！

　　“啊啊啊啊——！”

　　无声的呐喊化作精神的风暴，撕裂了整个幻境！

　　……

　　现实中。

　　“老大！”

　　白小胖和秦书仪惊恐地看着凌渊跪倒在地，双眼空洞，身体的虚化已经蔓延到了胸口。

　　就在他们以为凌渊即将彻底消失时，他那涣散的瞳孔骤然重新凝聚！

　　那不是生还的喜悦，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是一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凌渊猛地抬起头，无视了两人关切的呼喊，他那只半透明的右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按在【因果倒转之书】上。

　　嗡——

　　古籍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动。

　　一幅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模糊星图，从书中投射而出，悬浮在凌渊面前。

　　那星图极不稳定，上面的坐标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跃、闪烁、变化，仿佛一个永远无法锁定的目标。

　　凌渊的嘴唇开合，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沙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字眼。

　　“坐标在变化……”

　　他抬起那双燃烧着决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小胖和秦书仪。

　　“在我消失之前，带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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