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他的名字，叫作念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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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新地府。奈何桥不再拥堵，清澈的忘川河水缓缓流淌，倒映着岸边盛开的彼岸花，红得热烈而宁静。
全自动化的轮回通道前，魂魄们排着井然有序的队伍，脸上没有了往昔的麻木与恐惧，取而代adece的是一份坦然与期待。
巨大的电子功德屏悬浮在酆都城的上空，实时滚动着善恶赏罚的明细，每一笔都清晰可查，公正无私。
这里的一切，都运转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高效，透明，充满了秩序之美。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沈筹曾构想过，并为之付出了所有的地方。
只是，再无人记得“沈筹”这个名字。
……
判官殿内，崔诀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他面前的卷宗堪称完美。证据链完整，法理清晰，量刑精准，是他亲手建立的AI辅助审判系统的杰作。
可他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空虚。
他皱着眉，总觉得这完美的逻辑闭环里，似乎缺少了点什么。一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灵性，一种能从最不可能的角度，找到破局关键的……疯狂？
他摇了摇头，失笑地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完美，不就是他毕生追求的吗？怎么反而会觉得有所缺憾。
崔诀端起茶杯，窗外的地府一片欣欣向荣，可他的心底，却像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冷风呼啸而过。
……
织忆站在地府数据中心的核心枢纽前。
数以亿计的数据流在她眼前如星河般流淌，构成了整个地府神经网络的命脉。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平稳，顺畅，没有任何冗余。
她亲手打造了这个系统，它比她想象中还要出色。
但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她会盯着某个空白的终端发呆。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那里本该有一个最高权限的端口，一个……可以随时随地，用最无赖、最直接的方式，强行介入所有系统，发布一些让她又气又笑的指令的后门。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系统日志里也查不到任何痕迹。
就好像，她记忆里那个总是带着懒散笑容，说“技术嘛，就是要为偷懒服务”的人，从未存在过。
织忆轻轻抚上心口，那里传来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刺痛，像一根拔不掉的刺。
……
演武场上，马面一声爆喝，将一个新来的鬼差踹翻在地。
“动作太死板了！”
他烦躁地踱着步，看着地上龇牙咧嘴的新兵，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新兵的动作完全是按照操典来的，标准，有力，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马面就是觉得不对劲。
“你的动作……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他喃喃自语，陷入了茫然。
差了点……什么呢？
差了点……狡猾？差了点……无耻？差了点那种“只要能赢，踹裆也行”的实用主义精神？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住。
马面烦闷地挥了挥手，让新兵们自己训练。他独自走到演武场边缘，靠着冰冷的墙壁，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人拍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老马，打架不是请客吃饭，要讲究效率。”
幻象一闪即逝。
只剩下那份深入骨髓的失落，和怎么也填不满的空洞。
黑白无常、牛头、孟婆……所有地府的核心成员，都在这片前所未有的和平与繁荣中，被同一种无法解释的悲伤所笼罩。
他们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却好像遗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
地府育婴堂。
这里是新时代最温暖的角落，专门收容那些夭折的、纯洁的婴灵，让他们在这里得到安抚和教化，再入轮回。
一个新生的婴灵刚刚诞生，他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躺在襁褓里，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世界。
他的父母，一对年轻的魂魄，正满脸爱怜地看着他。
“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母亲柔声问道。
年轻的父亲沉思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缅怀与伤感。
他轻声说：“就叫他‘念绝’吧。”
“念绝？”母亲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悲伤，又带着一种决然的力量。
她想问为什么。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念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仿佛……仿佛在纪念着什么。”
“是啊，”父亲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纪念一位……被遗忘的英雄。”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仿佛这番对话，是源自整个地府集体无意识的呢喃。
是那份弥漫在所有人心中的、无处安放的失落，在此刻找到了具象的寄托。
是对那个以自身存在为代价，换来这盛世太平的奠基者，最深沉、最本能的铭记。
襁褓中，名叫“念绝”的婴孩，缓缓睁开了他清澈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宇宙。
在他的瞳孔深处，倒映着这个崭新的、光明的、充满希望的世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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