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雷厉风行

　　大唐长安，深夜，两仪殿偏殿。

　　与此番烈风城那种悲壮与迫切截然不同，大唐长安的夜晚，依旧笼罩在盛世繁华与帝国威严的静谧之中。

　　两仪殿偏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李世民凝重而充满期许的脸庞。

　　殿内仅有五人：李世民、于屏风后静静聆听的长孙皇后、房玄龄、杜如晦，

　　以及刚刚被内侍匆匆从卢国公府宴席上请来、还带着一身未散酒气与豪迈之气的程咬金。

　　“什么？联通万界的集市？陛下，您…您不是昨夜没睡好，跟老臣我说梦话吧？”

　　程咬金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洪亮，若非在御前极力克制，怕是半个皇宫都能听见他的嚷嚷。

　　“知节，噤声！”

　　房玄龄低喝道，花白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此事关乎国运兴衰，乃绝密中之绝密！除此刻殿内之人，纵是亲王太子，亦不可提前知晓！

　　一旦泄露，朝野震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后果不堪设想！”

　　李世民没有计较程咬金的失仪，他将陆怀瑾来访、万衢界之玄奇、土豆之神效以及商业街的构想，用最简练的语言阐述了一遍。

　　程咬金听得一愣一愣，那张粗犷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半晌才咂吧着厚实的嘴唇，喃喃道：

　　“娘的…这世上真有这种神仙地界？

　　那岂不是说，咱们大唐的丝绸瓷器，真能卖到天上去？还能换回些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正是此理。”

　　杜如晦接口，他虽面色苍白，带着病容，但眼神却锐利如常，声音沉稳如山涧寒泉：

　　“然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事若过早公之于众，非但无益，反会引来无数贪婪目光，徒增变数。

　　陛下之意，是效仿汉武之盐铁，组建一支完全由皇室掌控、人员绝对可靠的‘皇家商队’。

　　以密旨形式，暗中遴选商户，集结物资。直至出发之前，再告知其部分真相，且需立下重誓，严守秘密。”

　　“妙啊！陛下圣明！”程咬金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放出光来：

　　“闷声发大财！这路子对俺老程的脾气！陛下，这等要紧事，可不能少了俺！

　　别的不说，给咱们这皇家商队当个护卫头子，震慑宵小，保证货物周全，俺老程最是在行！”

　　他主动请缨，胸脯拍得砰砰响，深知此事之重大，

　　也明白皇帝让他参与这场密议，是给予了何等的信任。

　　李世民微微颔首，对程咬金的表态颇为满意：

　　“知节有此忠心与担当，朕心甚慰。

　　玄龄、克明，遴选商户之事，由你二人全权负责。标准只有一个：

　　技艺必须代表大唐该行业之顶尖水准，家世背景务必清白，与朝中各派系牵连越少越好，

　　且需是口风严紧、懂得利害之人。拟定名单后，即刻呈报于朕。知节，”

　　他看向程咬金：

　　“你负责暗中调派百骑司中最精干、最可靠的人手，

　　对名单上的每一家、每一人，给朕细细地、不动声色地查个底朝天！确保无一疏漏。

　　待到人员物资集结之时，由你亲自负责安保，并…

　　嗯，届时或许需要你这份‘煞气’，镇住场面，让某些心生恍惚之人，清醒清醒。”

　　“陛下放心！此事包在俺身上！定叫那些酸儒奸商，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程咬金把胸脯拍得山响，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沙场老将的厉色。

　　一场在极度保密状态下进行的遴选，如同暗流般在长安城下涌动。

　　房玄龄与杜如晦凭借其对朝堂格局与市井百态的惊人洞察力，完全避开了所有明面上的请托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他们直接从皇室控制的少府监下属顶尖匠作、东西两市那些真正靠世代手艺立足、背景相对简单清白的行业魁首、以及一些名声不显却身怀绝技的隐逸匠人中，秘密圈定了一份初选名单。

　　程咬金则雷厉风行，立刻动用了自己麾下如臂使指的百骑司力量。

　　这些精于潜伏、打探、审讯的精英探子，如同无形的影子，对名单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家店铺进行了无声无息却又细致入微的核查。

　　家世渊源、人际往来、平日言行、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都被记录在案，呈报上来。

　　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都可能导致其从名单上被无情剔除。

　　最终，一份承载着大唐帝国最高技艺、最纯正风雅与皇室绝对信任的名单，在反复权衡与严格筛选中确定下来：

　　“云锦阁”：专供宫廷，代表着大唐织造技艺无可争议的巅峰。

　　“凝雪斋”：邢窑白瓷大师，其作品“类雪似银”，将大唐陶瓷艺术的静穆之美推向极致。

　　“百炼坊”：传承超过两百年的铸剑世家，作品兼具华美纹饰与吹毛断发的极致实用性。

　　“天香阁”：秘制宫廷香料的唯一传人，其香方繁复，香气清远悠长，堪称一绝。

　　“翰林风雅”：由皇室直接控制，汇集了欧阳询、虞世南等书法大家的墨宝复制品（或特许临摹品）、阎立本等绘画名家的精品摹本、以及精心挑选的典籍孤本复印件与极品文房四宝。

　　“韶音坊”：汇聚了宫廷首席乐师与民间隐逸的乐器制作大家，提供各种大唐代表性乐器（如古琴、琵琶、箜篌、筚篥）的精品仿制件、珍贵乐谱，并可进行小型现场演奏展示。

　　“甘露堂”：由太医院院正亲自把关，精选部分御用药材、成名方剂（如安宫牛黄丸、苏合香丸等）的简化普及版，以及一些功效确切的养生药茶、避瘟香囊。

　　“张记”胡饼：西市口碑之王，用料扎实，风味独特，是长安城井市饮食文化的活化石，背景干净，与朝堂无涉。

　　“王记”酒肆：凭借独门酿酒手艺在长安立足数代，美酒醇厚，附带数种特色佐酒小菜，家族经营，关系简单。

　　“四海珍玩”：由皇室库房与市舶司直接提供货品，展示来自西域的琉璃器、波斯毯、大食宝刀、天竺香料、南洋珍珠等，旨在体现大唐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恢弘气度。

　　以及那“玉雪盐坊”：李世民得此制盐秘法后，即刻命人试制，大获成功。龙颜大悦之下，便钦点“玉雪盐坊”一并参与此事。

　　名单上的人，在某个夜深人静或是晨曦微露的时刻，被手持特殊玄铁令牌、面容冷峻、身份不明的“使者”“请”走，带到某些隐秘的宅院或衙署角落。

　　在那里，他们面对的不是金銮殿上的天子，而是神色肃穆的房玄龄或杜如晦，

　　以及抱着胳膊，如同门神般站在一旁，只是用眼神扫过就让他们脊背发凉的卢国公程咬金。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

　　他们只被告知，朝廷有一项极其机密、关乎社稷、荣耀无比的特殊任务需要他们参与。

　　需即刻准备，携带本行业最好的货品和最得力可靠的人手，随时待命，

　　不得与任何人，包括父母妻儿，提及此事分毫，违者以叛国重罪论处，祸及家族。

　　具体任务内容，出发之时方会告知。

　　在这种无形的高压与神秘莫测的氛围下，这些平日里或许还有几分傲气的匠作大师、商界魁首，

　　个个噤若寒蝉，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不安，以及一丝被皇家选中、参与机密任务的隐秘荣耀感。

　　他们不敢多问一句，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去后默默调动所有资源，精心准备，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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