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刷碗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

　　涂山苦情巨树下，落英缤纷。两道身影正在纷飞的花瓣间快速交错，妖力碰撞间带起细小的旋风。

　　是白飞和雅雅正在过招。

　　白飞依旧保持着那副矮小精致的孩童模样，动作却灵动诡谲如电，指尖冰棱闪烁，角度刁钻。

　　而雅雅则维持着一年前七夕那晚蜕变后的十三四岁少女形态，身姿更为矫健，湛蓝色的妖力澎湃汹涌，攻击带着凛冽的寒意。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有来有回。

　　就在这时，一个许久未曾出现的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停在了战圈之外。

　　白飞率先察觉到气息，虚晃一招，向后飘退数步，停下了动作。雅雅也顺势收手，转头望去，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来人正是东方月初。

　　与一年前那个失魂落魄、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少年相比，此刻的他，身形似乎更加挺拔了些，眉宇间那份跳脱不羁依旧，却沉淀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坚毅和成熟。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未能完全化开的落寞。

　　“想通了？”白飞看着他，眼眸中带着询问。他依旧保持着孩童模样，声音清稚，语气却有着超越外形的了然。

　　雅雅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双手叉腰，直接嚷道：“哟！臭蟑螂！你终于舍得从你那乌龟壳里爬出来了？”

　　东方月初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嬉皮笑脸地回嘴。他目光扫过白飞和雅雅，看着他们之间那无需言说的亲密氛围，嘴角扯出一个不算太自然，却明显轻松了许多的笑容。他看向白飞，郑重地点了点头：“嗯，飞哥。我想明白了。”

　　雅雅听得云里雾里，眨巴着大眼睛：“什么东西你想明白了？你们在说什么？”

　　白飞转向雅雅：“雅雅姐，我和月初有点事要谈，等会儿再去找你。”

　　雅雅看了看白飞，又狐疑地瞥了一眼月初，虽然好奇，但还是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去集市上买点好吃的去！”说完，她就转身朝着涂山集市的方向兴冲冲地飞走了。

　　待雅雅离开后，白飞才重新看向月初，等待着他的下文。

　　“想好了吗？”白飞问。他虽然不清楚月初具体想明白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心境上显着的变化。

　　月初再次郑重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想好了！飞哥，我要去……赌一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白飞虽然不太明白他具体要“赌”什么，但看他这副神情，知道绝非小事。

　　他没有多问，只是走上前，像以前那样，跳起来拍了拍月初的肩膀，语气沉稳而可靠：“那行。有事，找我。”

　　简单的几个字，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支持。

　　月初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重重地“嗯”了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属于从前的那份痞气笑容：“放心吧，飞哥！有事我肯定第一个找你打秋风……啊不是，是找你帮忙！”

　　白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提议道：“行，走吧，喝两杯去？算是……”

　　“好！今天不醉不归！”月初立刻来了精神，哥俩好地朝着涂山城内最好的酒楼走去。

　　两人寻了个雅间坐下。月初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看都没细看，手指在上面随意划拉了一大片，豪气干云地对那位容貌俏丽的女狐妖服务员说道：“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全部给我来一份！”

　　女狐妖服务员看着那几乎涵盖了大半个菜单的“豪横”点单，愣了一下，确认道：“客人……您确定？这些菜量可能有点多……”

　　“确定！快去！少不了你的钱！”月初大手一挥，一副不差钱的土财主模样。

　　服务员见状，也不再多言，拿着菜单下去准备了。

　　等待上菜的间隙，白飞周身光芒一闪，又恢复成了成年形态。还是这样吃饭喝酒比较自在。

　　很快，菜肴如同流水般端了上来，摆满了整整一大桌，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上多说话，立刻甩开膀子，风卷残云般大吃起来。月初显然是憋坏了，吃得狼吞虎咽。白飞虽然动作看起来优雅些，但速度丝毫不慢，筷子挥舞间，盘子里的菜肴迅速减少。

　　这一年来，月初自我封闭，估计也没好好吃过几顿饭。而白飞，虽然不至于饿着，但像今天这样放开了大吃大喝的机会也不多。

　　半个时辰后。

　　满桌的杯盘狼藉。几十个盘子碗碟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剩下多少，简直像是被洗过一样。

　　月初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拍着自己鼓胀如球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嗝……哎呀，真不错！活过来了！”

　　白飞也难得地没有保持形象，摸了摸自己同样有些发胀的腹部，点了点头：“确实是，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他站起身，“结账，该走了。月初，你去结账吧。”

　　月初脸上的满足瞬间僵住，眨了眨眼，无辜地看向白飞：“不是……飞哥，这顿不是你请吗？”

　　白飞一脸莫名其妙：“我没说啊。你没钱？”

　　月初理直气壮地摊手：“不然呢？我这一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来的钱？”

　　白飞眼角微微抽搐：“……没钱你敢点这么多菜？”

　　“我以为你请呢！”月初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仿佛错全在白飞。

　　白飞被他这无耻的言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就在这时，月初眼珠一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作势就要往下跳，嘴里还喊着：“飞哥！这里就交给你了！兄弟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白飞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就出现在窗边，一把死死抓住月初后背的衣服，把他往回拽，咬牙切齿道：“滚蛋！我现在也没钱！你想让我留在这里刷盘子吗？！”

　　月初玩命地往后挣扎，试图挣脱：“那飞哥……形势所迫，你还是委屈一下，去刷几天碗吧！我真有急事！关乎终身幸福的大事！”他喊得情真意切。

　　“滚！下来吧你！”白飞手上用力，直接将月初从窗台上硬生生拽了回来，摔在地板上。

　　月初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眼珠又是一转，提议道：“要不……还是以你的名义去赊账吧？你可是涂山二姑爷，这点面子肯定有！”

　　白飞脸色一黑：“滚蛋！我可没这个脸！今天你就是去刷盘子，也得给我留下来把账结了！”

　　“我早就成这家店的黑名单了！”月初哭丧着脸，“要不是今天有你带着，我连门都进不来！飞哥，你就行行好……”

　　“你大爷的！玩我是吧？”白飞气得想揍人。

　　“还是你去吧！二姑爷的面子大！”月初还在垂死挣扎。

　　“少废话！今天这盘子你刷定了！”白飞懒得再跟他扯皮，直接上手去抓他。

　　“我不要刷盘子！”月初一边躲闪一边哀嚎。

　　两人顿时在雅间里扭打在一起。一个想跑，一个死拽着不放。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盘子和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一个身形矫健，滑不溜手；一个力量占优，死缠烂打。从桌子底下打到窗台上，又从窗台滚到墙角，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哪里还有刚才半分“想明白了”的成熟稳重样子。

　　最终，这场闹剧以两人都被闻讯赶来的酒楼管事“请”去了后厨，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脏碗碟而告终。

　　看着眼前如同小山般的碗碟，月初和白飞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

　　“唉……”月初苦着脸，“早知道就不点那么多了……”

　　白飞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脏碗，开始认命地刷洗：“闭嘴，干活。下回……下回你再敢这么点，我就把你冻成冰雕抵账。”

　　月初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抱怨，也拿起一个碗，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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