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神棍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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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懒人武馆,顾休径直走入自己的房间,随手将门带上。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将那叠厚厚的卷宗随意地摊在桌上。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屋外石敢当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嘿,我说,这堆破纸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和一丝显而易见的胆怯。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带上那个傻徒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换个名字继续睡觉,不比在这儿研究这些要命的东西强?”

  这是“顾长乐”的声音,那个他扮演了十年,几乎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懒人。

  顾休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第一份报告上:黑虎帮的崛起,以及与县尉苟诚勾结的资金流向。

  “你看你看,就是这帮蠢货开头。”

  顾长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早说了,直接一巴掌拍死去求个清静,你非不肯。

  现在好了,麻烦越滚越大。”

  顾休面无表情地将这份报告拨到一边,拿起第二份:镇上零星出现的江湖人士,以及他们暗中打探古井和武馆地契的记录。

  “又是这口破井!”

  顾长乐哀嚎起来。

  “我就说当初应该直接把它填了!

  这下好了,全镇都知道咱们屁股底下坐着个宝藏,以后还怎么睡得着觉?”

  “安静。”

  顾休在心底冷冷地回了两个字。

  他的手指依次划过燕白露与蔺惊弦的卷宗,神农堂名医那份写着“精气本源流失,药石罔效”的诊断书,最后,停在了唐不甩那份充满荒诞喜剧色彩的报告上。

  《论神棍开坛做法反被吸干的可行性分析报告》,这是苏清蝉手下某个同样有趣的家伙写的标题。

  “这家伙……真是个活宝。”

  顾长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让他瞎折腾,这下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屁本事没有的人都能被吸,说明那个鬼东西来者不拒啊。”

  “他揭示了规则。”

  顾休淡淡地回应。

  “什么规则?”

  “吸收能量。”

  顾休的手指在“精气流失”、“吸收能量”、“古井”、“地脉”这几个被他无形神识圈出的词上轻轻敲击。

  一连串看似无关的线索,在他脑海中迅速串联。

  他终于翻开了关于申屠的档案。

  血骨门弃徒,擅长血祭,生性贪婪,宗师境徘徊多年,大限将至。

  三个月前,流窜至青州……

  “一个快死的老疯子,啧啧,最麻烦的品种。”

  顾长乐咂了咂嘴。

  “这种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还是离他远点。”

  顾休充耳不闻,他从卷宗里抽出两张地图。

  一张是申屠在安乐镇周边的活动路线图,另一张是附近几个村庄出现牲畜集体暴毙事件的地点标注图。

  他将两张地图在月光下重叠。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点与线,瞬间构成了一个狰狞而巨大的图案。

  那是一张以安乐镇为中心,覆盖了方圆数十里的邪恶蛛网。

  一个庞大、隐秘、正在不断抽取着生命力的血祭大阵,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我的妈呀……”

  顾长乐的声音哆嗦了一下。

  “搞这么大?

  他是想把整个镇子都给炼了?

  我们……我们现在就走!

  立刻!马上!”

  “晚了。”

  顾休说着,翻到了卷宗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份特别附录,来自苏清蝉的私人标注:钱庄查到一个无法追踪的“无相”户头,最近在青州黑市上支付了一笔巨款,购买了一份“改良阵图”,收款人不明,但据传与申屠有过接触。

  “无相……”

  顾休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手持玉骨折扇、笑容温文尔雅的儒雅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又是你。”

  顾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谁?谁是‘无相’?你认识?”

  顾长乐的声音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一个自以为是的棋手。”

  顾休在心中平静地陈述结论,既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那个已经快要吓破胆的“他”听。

  “申屠只是被推到台前的鬼,那个棋手给了他一份有陷阱的阵图。”

  “陷阱?什么陷阱?”

  “这个阵法,根本不是为了炼什么血灵珠。

  它的真正目的,是用整个安乐镇的生灵精气,去冲击我脚下这片沉睡的遗迹,强行将它引爆。”

  顾长乐彻底失声了,过了许久,才用颤抖的声音问:

  “那……那我们呢?”

  “我们?”

  顾休扯了扯嘴角。

  “我们和这满城的活人一样,都是棋盘上用来激活遗迹的祭品。

  而我,是其中分量最重的那一颗。”

  死一般的寂静在心底蔓延。

  这一次,顾长乐没有再叫嚣着逃跑,因为他明白,当自己成为对方计划的核心时,逃无可逃。

  顾休缓缓睁开眼,所有的线索已经拼凑完毕,所有的图谋都已昭然若揭。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对面街角。唐不甩的卦摊上,那盏昏暗的油灯还亮着,像风中摇曳的鬼火。

  “想看我出手?”

  顾休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那就让你们看一出好戏。”

  ……

  次日,清晨。

  懒人武馆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人却让所有暗中观察的眼线都为之一愣。

  不是那个病恹恹、睡不醒的顾长乐,而是一个精神抖擞、眼神清亮的顾长乐。

  他一反常态,腰杆挺得笔直,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穿在他身上,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错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石敢当正躺在他的卧龙榻上,盖着被子,气息虽然虚弱,但平稳了许多。

  昨夜,苏清蝉的人连夜送来了一颗能固本培元的丹药,虽是杯水车薪,却也足够吊住石敢当的元气。

  顾休轻轻带上门,步履沉稳,目标明确——对街,唐不甩的卦摊。

  他的举动,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

  茶摊上,正对着一盘烂棋喃喃自语的蔺惊弦猛地抬起头,祥林嫂模式戛然而止,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与警惕:

  “他……他要做什么?”

  陆清风激动地压低声音:

  “师兄你看!

  前辈定是算到了什么,要亲自入世破局了!”

  胭脂铺里,燕白露也推开窗,清冷的目光锁定在顾休身上。钱庄和鸦巢的探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整个安乐镇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个清晨散步的男人和那个街角算命的神棍身上。

  此刻的唐不甩,正享受着信徒们崇拜的目光,讲述着“阴阳二气失调乃万病之源”的玄妙理论。

  当他看到顾休径直向自己走来时,激动得差点从马扎上跳起来。

  来了!

  他终于来了!

  是来正式拜师,还是要请我出山主持大局?

  唐不甩心中闪过一万个念头,最后化作一股高深莫测的矜持。

  他清了清嗓子,抚了抚山羊胡,摆出仙风道骨的姿态,准备迎接自己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顾休在卦摊前站定,无视了周围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对着唐不甩,露出一副混杂着焦急、恳切与最后一丝希望的复杂表情。

  “唐神医!”

  这一声称呼,喊得情真意切,让唐不甩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何事惊慌?”

  唐神医眼皮微抬,声音里带着一丝勘破世情的淡然。

  “神医救我!”

  顾休的演技已臻化境。

  “我这徒弟,还有这满镇的乡亲,都被邪祟侵体,日渐衰弱,药石无医。

  我昨夜苦思冥想,想起神医曾言及‘咸鱼翻身大法’,乃是以九天至阳之气,克制阴煞邪祟。

  可如今邪祟已入骨,光克制已然无用……”

  他顿了顿,用一种“大胆提出假设,小心求证”的语气问道:

  “那……若要将这阴煞之气……彻底反射回去,该用何等妙法?”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天雷,正中唐不甩的下怀!

  这不就是我那套“心理风水阴阳疗法”的进阶应用吗?

  他竟然已经领悟到了这个层次!果然是可造之材!

  唐不甩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感觉自己的理论体系得到了终极认可。

  “问得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仿佛是在宣布一条宇宙真理。

  “此问,已触及天道之奥义!

  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寻常法门,不过是‘堵’,是‘疏’,而上乘之法,则是‘返’!‘还’!”

  他站起身,神采飞扬地比划着:

  “欲返之,必用‘镜’!”

  “镜?”

  顾休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然也!”

  唐不甩感觉自己已与天地至理合一,口若悬河。

  “镜者,反射万物,颠倒乾坤,混淆阴阳!

  于凡人,不过是正衣冠之物;于我等修士,却是沟通两界、扭转乾坤之神器!

  你只需于镇中关键‘气眼’,布下镜阵,引九天日光,便可将那无形煞气凝为一束,循其来路,原路打回!

  让那作祟的妖邪,自食恶果!”

  周围的信徒和百姓听得云里雾里,却又觉得无比高深,纷纷发出惊叹。

  “原来如此!”

  顾休露出一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表情,他追问道。

  “只是……这‘气眼’,玄之又玄,又该如何寻找?”

  “哼,此乃天机,本不该泄露。”

  唐不甩从怀里掏出一面布满划痕的铜八卦,装模作样地掐指推演,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抓过一张安乐镇的地图,提起朱砂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画了三十六个圈。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此三十六处,乃本镇地脉呼吸吐纳之所在,合天罡之数,是为‘龙脉气眼’!

  在此处布镜,方能事半功倍!”

  顾休接过地图,眼神一扫,心中微动。

  这神棍胡乱画出的三十六个点,竟然与他昨夜用【归墟境】推演出的阵法节点,有七八分重合。

  真是个天生的……好搭档。

  “多谢神医指点迷津!”

  顾休对着唐不甩,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晚辈这就去办!”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唐不甩负手而立,在信徒们狂热的崇拜目光中,感受着人生从未有过的巅峰,腰杆挺得笔直,飘飘然仿佛已是陆地神仙。

  而在不知名的山巅之上,那个手持玉骨折扇的儒雅身影,正皱眉看着星盘。

  代表顾休的那颗星辰,在与代表唐不甩的那颗混乱星辰短暂交汇后,竟开始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看似杂乱无章的轨迹,影响着周围的星轨。

  姬珩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镜子?

  这是何等荒唐的棋路?

  故弄玄虚的障眼法么?”

  他推演了数遍,都无法从这步棋里看出任何威胁,只觉得滑稽可笑。

  他最终将其归结为无意义的挣扎,放松了警惕。

  懒人武馆门口,顾休叫住了早已等候在此的苏清蝉的联络人,递给他那张画满了圈的地图。

  “告诉你们掌柜。”

  顾休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按这张单子,天黑之前,我要安乐镇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上一面铜镜。

  尤其是这三十六个地方,要用最大、最亮的。”

  联络人看着地图上那鬼画符般的圈圈,满脸困惑,但还是恭敬地接了过去:

  “是。”

  一场席卷全镇的、荒诞的“挂镜子运动”,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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