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摔出来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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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刚蒙蒙亮,凄厉的竹哨声就划破了斥候营地上空稀薄的晨雾。

  陈默和同帐的十几个新兵蛋子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从草铺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硌人的皮甲,抓起武器就往外面冲。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他残存的睡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肌肉过度使用后传来的阵阵酸痛,尤其是大腿内侧和腰胯,每走一步都像是被钝刀子割过。

  疤脸张军官——现在陈默知道了他姓张——已经像尊黑铁塔似的立在空地上,看着这群衣衫不整、呵欠连天的新兵,脸上那道疤都气得发红。

  “没吃饱饭吗?还是昨晚偷马料去吃了?都给老子精神点!”疤脸张的吼声能震掉房梁上的灰,“今日操练,骑射!老规矩,日落前不合格者,辎重营预备!”

  人群里发出一片压抑的哀嚎。辎重营,那是比正面厮杀更折磨人的地方,无穷无尽的粮袋、器械,能把壮汉的脊梁骨都压弯。

  陈默暗自咧了咧嘴,感觉昨天被马鞍磨破皮的大腿根又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看向马厩方向,那匹被他私下命名为“醉兄”的栗色母马正悠闲地嚼着干草,仿佛昨天把他颠得七荤八素的不是它。

  【日常任务发布:掌握基础骑乘。奖励:生存点 10。失败惩罚:体验人力畜生动感单车(辎重营一日游)。】系统的提示音凉飕飕地响起,带着一股隔岸观火的惬意。

  “又是十点……真抠门。”陈默内心吐槽,但身体已经诚实地朝着“醉兄”走去。蚊子腿也是肉,更何况,他真心不想去扛粮袋。

  老王头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在草料堆旁,眯着眼看他们这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找自己昨天骑过的马。他没有再给出什么“喝醉的兄弟”之类的哲言,只是偶尔用沙哑的嗓子吼一句:“轻点!那是马脖子,不是你家门闩!”或者“缰绳抓那么紧干嘛?怕它带你飞升啊?”

  陈默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昨天那一点点可怜的“感觉”,轻轻抚摸着“醉兄”的脖颈,低声念叨:“兄弟,今天可别撒酒疯啊,稳着点……”然后认命般踩镫上马。

  熟悉的颠簸感立刻传来,胃里开始条件反射地抽搐。但他强迫自己放松,努力去贴合马背的起伏。这一次,似乎比昨天好了一点点,至少他能勉强坐在马背上,而不是像另外两个倒霉蛋那样,刚上去没走几步就被甩了下来,摔得灰头土脸,引来一片压抑的哄笑和疤脸张的怒骂。

  “保持队列!慢跑!”疤脸张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在队伍外侧来回奔驰,鞭子在空中抽得啪啪响,既是威慑,也是指挥。

  陈默夹紧马腹,试图催动“醉兄”跟上前面马匹的节奏。然而,“醉兄”显然对集体行动缺乏兴趣,要么懒洋洋地掉队,要么突然加速差点撞上前马的屁股。陈默手忙脚乱地控制着缰绳,感觉自己不是在骑马,而是在试图驾驭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失控的小破船。

  “重心!重心压后!你想一个跟头栽下去啃泥吗?!”疤脸张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陈默赶紧调整姿势,差点因为动作过大而失去平衡。他瞥见老王头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场地边缘,抄着手,歪着头看他,脸上那表情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

  “什长……”陈默刚想开口求助。

  老王头却先嗤笑一声,用不大但足够清晰的声音对旁边另一个看热闹的老兵说:“瞧见没?这小子,架势是有点雏形了,可惜啊,脑子没跟上,光想着‘控马’,没想着‘合马’。骑马不是驯兽,是跳舞,你得顺着它的拍子来。”

  跳舞?跟一匹可能好几天没刷过牙、脾气莫测的母马跳舞?陈默觉得这比喻比“喝醉的兄弟”还离谱。但奇怪的是,这个念头一起,他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一些。他尝试不再去对抗那股上下起伏的力量,而是像在颠簸的船上寻找平衡一样,用腰胯和膝盖去微微调整,去“迎合”那种节奏。

  一次剧烈的颠簸,他身体本能后仰,几乎要翻下去,但就在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某个轮回里玩过的、一种叫做“跷跷板”的孩童游戏——重心在前后脚之间转移,寻找那个微妙的平衡点。他下意识地模仿那个感觉,将身体的重心微微下沉、后移。

  奇迹般的,这次颠簸竟然平稳度过了!虽然依旧摇晃,但那种随时会被抛飞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咦?”老王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他走过来,看着满头大汗但眼神亮了一些的陈默,“小子,悟性不差嘛。摔了多少次才琢磨出这点门道?”

  陈默喘着粗气,苦笑道:“记不清了,反正……很多次。” 这倒是大实话,横跨了数次轮回。

  “哼,算你还有点记性。”老王头难得地没有讽刺,而是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记住喽,好斥候不一定是顶尖骑手,但一定要知道怎么让马省力,也让自己省力。真到了逃命的时候,能多跑一里地,就是生和死的区别。别学那些愣头青,就知道死命抽鞭子,马累趴了,你也离死不远了。”

  这话说得朴实,却蕴含着战场生存的残酷智慧。陈默郑重地点了点头:“谢什长指点。”

  接下来的训练,陈默不再一味追求速度和稳定,而是开始有意识地观察“醉兄”的状态,感受它步伐的轻重缓急,尝试用更细微的动作引导而非强迫。他摔下来的次数依然比那些有经验的骑手多,但每一次摔跤,他似乎都能模糊地捕捉到一点错误所在——是重心太前了?是缰绳拉得太急了?还是节奏完全乱套了?

  这种“经验”带来的学习曲线缩短,是前几次轮回不曾有过的。他似乎正在将无数次死亡换来的、散落在不同身份下的零碎体验,一点点拼凑、吸收,变成一种近乎本能的“生存直觉”。

  训练间隙,众人下马休息,一个个瘫在地上像死狗一样。陈默靠着木栅栏,揉着发麻的大腿,听着周围新兵们带着哭腔的抱怨。

  “俺的腚……肯定磨出血了……”

  “这哪是骑马,这是上刑啊!”

  “还不如去辎重营扛包呢……”

  陈默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昨晚偷偷藏下的一小块硬得能崩掉牙的干粮,掰了一小半,递到“醉兄”嘴边。母马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舌头一卷便吞了下去,然后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

  旁边一个叫李狗蛋的新兵,就是昨天和陈默一起被点名的憨厚小伙,凑过来羡慕地说:“默哥,你这马跟你挺亲啊?有啥诀窍不?”

  陈默看着李狗蛋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是摔的),无奈地笑了笑:“没啥诀窍,可能就是……摔得比你们多了点,摔出感情了。”

  李狗蛋信以为真,认真地点点头:“哦!那我得多摔几次!”

  陈默:“……” 这孩子,脑子可能也被摔得不轻。

  下午的训练加入了简单的马上控缰、转向和慢跑中俯身拾取地上物品的科目。这更是灾难现场,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栽下来,或是捡东西时失去平衡滚落在地,场地上尘土飞扬,夹杂着痛呼和军官的斥骂。

  陈默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次尝试俯身时差点一头栽下去,幸亏及时抱住了马脖子,才免于脸着地的命运,惹得疤脸张又是一顿臭骂:“抱马脖子?你当是抱你相好呢?!敌人砍过来你怎么办?!”

  但渐渐的,在一次次失败和老王头偶尔蹦出的、言简意赅却直指要害的提醒下(“左转缰绳带一下就行,你当是拧麻花呢?”“俯身用腰力,不是让你撅屁股!”),陈默的动作开始有那么一点模样了。至少,他能骑着“醉兄”小跑一圈而不掉下来,也能在慢跑中颤颤巍巍地、十次里成功两三次地捡起地上的小木棍。

  当夕阳再次西沉,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时,陈默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但心里却有一种微弱的、近乎虚脱的成就感。他不仅活着度过了第二天,似乎还在这个该死的“骑术地狱”里,往前爬了一小步。

  疤脸张照例过来巡视,看着这群东倒西歪的新兵,目光扫过陈默时,略微停顿了一下,哼道:“总算有个别不是完全不可雕的朽木了。明天练骑射,都给老子准备好摔得更惨!”

  众人一片哀鸿。

  陈默牵着“醉兄”往回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回头望了一眼在落日余晖中显得庞大而杂乱的汉军营地,旌旗在晚风中懒洋洋地飘着。远处,似乎有更大的部队在调动,烟尘滚滚。

  “彭城……”他再次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这一次,除了冰冷,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迫感。

  他拍了拍“醉兄”的脖子,低声说:“兄弟,看来咱们这舞,还得加紧练啊。不然,怕是没机会跳到最后了。”

  “醉兄”打了个响鼻,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耐烦。

  【日常任务:掌握基础骑乘,完成度65%。奖励:生存点 6.5(系统慷慨地四舍五入为 7)。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实现人马合一,成就‘马背上的滚地葫芦’!】系统的结算提示如期而至,语气依旧那么欠揍。

  陈默看着那可怜的7个生存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马背上的滚地葫芦……这成就名,还真他娘的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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