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系统的“诱惑”

　　日子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与暗地里的焦灼中滑过。陈默像一块被投入急流的木头，被动地跟着斥候小队完成一次又一次或近或远的侦察任务。他越来越熟练地扮演着“汉默”这个角色：一个观察力尚可、有点小聪明、但总体上还算安分的新兵。他谨慎地运用着那些来自轮回的“经验”，每次提供建议都力求自然，不显山露水，既在王什长那里维持着“可造之材”的印象，又避免引起更高层次的过多关注。

　　与书吏先生的那次短暂会面后，似乎并无后续。陈默依旧每天啃着硬面饼，听着军营里越来越盛的乐观议论，看着天空由秋高气爽逐渐变得阴沉多风。他像一只感知到地震前兆的穴居动物，内心的警报声越来越尖锐，却无法向任何人言说。

　　就在这种压抑的等待中，一个寻常的夜晚，当陈默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倒在草铺上，准备在李狗蛋的鼾声中勉强入睡时，那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叮！阶段性任务‘适应汉军环境，存活30天’已完成。】

　　【生存评估计算中……】

　　【环境适应度：良好。人际网络建立：初步完成。生存技能掌握：基础。对历史主线影响力：微乎其微。】

　　【综合评分：B-。】

　　【任务奖励：生存点 100，已发放。】

　　一连串的信息流过，陈默的意识瞬间清醒。100点！这是他迄今为止单次获得的最大一笔“巨款”！然而，还没等他体会一下“暴富”的感觉，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蛊惑的意味：

　　【检测到宿主已初步站稳脚跟，生存模式升级。新阶段任务发布：获取上司信任，在汉军情报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

　　【任务说明：卑微的棋子亦有其价值。尝试触碰权力的边缘，哪怕只是最细微的脉络。你的目光，不应只局限于眼前的泥泞与干粮。】

　　【任务奖励：……】

　　系统罕见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刻意营造悬念，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奇异诱惑力的语调，缓缓吐出：

　　【历史事件节点提示（模糊）x 1。】

　　这行字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狠狠砸在陈默的心上。他几乎能从那冰冷的机械音中，听出一丝魔鬼交易般的低语。

　　历史事件节点提示！

　　虽然加了“模糊”这个限定词，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有可能提前知道某个关键事件发生的大致时间、地点！意味着他或许能有机会，不再是那个被洪流冲垮的可怜虫，而是……而是可以尝试去改变些什么！

　　彭城！这个如同噩梦般萦绕在他心头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如果能得到一个关于彭城之战的哪怕最模糊的提示，比如“某月某日，东南方向有变”，那他是否就能有机会，想方设法发出警告，避免那场注定的大败？是否能挽救包括李狗蛋、王什长在内的无数人的性命？甚至……改变自己这一次轮回的结局？

　　巨大的诱惑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冲垮了他这些天努力维持的冷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凭借先知先觉，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人物，从此摆脱这无尽的死亡轮回……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肾上腺素水平飙升。请保持理性，避免做出非理智决策。】系统冷冰冰的警告音适时响起，像一盆冰水浇在头上。

　　非理智决策？

　　陈默瞬间冷静了下来，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想起了上一次轮回，作为楚地小吏，他何尝不是想凭借“知识”做出最优解，结果却引来了杀身之祸？他想起了老王头的告诫：“别显得太能耐，免得惹麻烦。”

　　获取上司信任？在汉军情报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

　　这谈何容易！他现在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斥候小兵，上司是王什长，顶头上司是疤脸张。信任？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但“情报体系的一席之地”？那意味着要接触到书吏先生，甚至更高级别的军官。这意味着要展现出远超常人的能力，意味着要承担与之相应的风险和……怀疑。

　　一个逃难来的、自称没读过书的小兵，凭什么对军国大事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一旦引起怀疑，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细作的罪名？妖言惑众的处罚？恐怕比死在战场上更惨。

　　系统的这个“诱惑”，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用一个看似美好的奖励，引诱他去进行一场成功率极低、风险极高的赌博。

　　这该死的系统，其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看他如何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反复横跳，最终摔得粉身碎骨的吧？

　　陈默躺在冰冷的草铺上，睁大眼睛看着帐顶的黑暗，内心的激动逐渐被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理智所取代。那100个生存点带来的短暂喜悦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前路更加清晰的认知——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但是……“历史事件节点提示”……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就像在无尽的沙漠中，看到了一滴水的幻影，明知可能是海市蜃楼，也忍不住想要扑过去。

　　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改变这该死的命运。而系统给出的这条路，虽然是刀山火海，但似乎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一丝可能性的方向。

　　赌，还是不赌？

　　黑暗中，陈默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最终，一种混杂着绝望、不甘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占据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陈默就找到了正准备带队出哨的王什长。

　　“王什长，”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小子……想多学点东西。以后若有需要书写记录、或者整理情报的杂活，能不能……让小子试试？”

　　王什长正在检查马鞍的手顿住了，他转过头，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陈默，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怎么？觉得跑腿探路没出息，想往文吏那边凑了？”

　　陈默低下头：“小子不敢。只是想……多尽点力，也多条活路。”

　　王什长哼了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挥挥手：“行了，知道了。先把今天的哨探好再说。滚去备马！”

　　陈默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马厩。他知道，王什长没有把话说死，这就是机会。

　　他看着槽枥之间安静嚼着草料的“醉兄”，拍了拍它的脖子，低声自语，仿佛也是在对自己说：

　　“兄弟，看来光会跳舞和唱空城计还不够……这次，咱们得试试，能不能在那位书吏先生面前，演一出‘忠心可靠且有点小用’的戏码了。”

　　“醉兄”打了个响鼻，喷了陈默一脸热气，仿佛在说：戏不好演，容易演砸。

　　陈默抹了把脸，苦笑。

　　是啊，容易演砸。但台下，是万丈深渊。他别无选择。

　　【新阶段任务已接受。当前进度：0%。祝您好运，亲爱的演员。】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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