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最后的劝谏

　　申阳那一声“梭哈”般的“亲征”令下，朝堂之上出现了片刻的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混乱。宗室们面面相觑，他们想让申阳妥协，但没想让他去送死啊——虽然这“亲征”听起来更像是逃跑，可万一路上被楚军或者彭越截杀了呢？他们的投资岂不是血本无归？熊启则是怒极反笑，他看着王座上那个因为激动而面色潮红的申阳，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让他熊启留守？这分明是要把他和这座孤城一起埋葬！

　　然而，申阳已经沉浸在自己“英勇决断”的悲壮感中，根本听不进任何反对声音。他不耐烦地挥退还想再劝的臣子，宣布退朝，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在内侍的簇拥下飞快地逃离了大殿，似乎生怕慢一步就会被现实追上。

　　陈默随着神色各异、或忧或惧或暗中算计的官员们走出大殿。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这座即将倾覆的王宫上，反射出一种虚假的金碧辉煌。他站在原地，看着申阳仓皇离去的背影，心中那份荒谬感达到了顶点。

　　他知道，申阳这一去，绝无生路。无论是被项羽当作炮灰消耗掉，还是被彭越半路劫杀，亦或是干脆死于军中的疫病或溃散，结局都已经注定。他现在去劝，无异于对牛弹琴，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但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是残存的责任感，或许只是不想让这出闹剧结束得太快、太便宜了这群蠢货，驱使他做出了一个看似徒劳的决定。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没有回客卿府，而是径直走向后宫的方向。不出所料，他在通往申阳寝宫的路上被卫士拦住了。

　　“客卿留步，大王有令，需要静养，筹备出征事宜，任何人不得打扰。”卫士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许是在怜悯这个即将失势的客卿吧。

　　陈默早有准备，他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小的玉珏，递给卫士，低声道：“劳烦通禀，臣默有关于‘军中粮秣转运’的紧急事宜需面陈大王，此事关乎出征成败，片刻延误不得。”

　　他故意把“粮秣转运”说得含糊而重要，这是申阳目前最可能关心，也最没底的实际问题。卫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玉珏，转身进去通报了。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在陈默以为申阳不会见他时，卫士出来了，语气缓和了些：“客卿，大王宣你进去，但请长话短说。”

　　陈默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那座依旧弥漫着药味和恐慌气息的寝宫。申阳没有躺在榻上，而是穿着便服，焦躁不安地在殿内踱步，旁边放着摊开的地图，几个内侍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看到陈默，申阳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警惕：“默客卿，粮秣之事，不是已交由司徒府筹措了吗？你又有何事？” 他现在看陈默，就像看一个不祥的预言家，既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又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陈默躬身行礼，无视申阳的不耐，开门见山，语气恳切：“大王，出征之事已定，臣不敢再赘言。然，兵者危事，尤其是此行……前途未卜。臣恳请大王，即便出征，也万不可争为前锋，与那彭越硬拼！”

　　他观察着申阳的表情，见其没有立刻发作，便继续快速说道：“我军新募之卒居多，战力有限，甲胄兵器亦不精良。当以保存实力为上，可紧随龙且将军大军之后，以为声援，承担一些护卫粮道、打扫战场之类的辅助之责。如此，既遵项王号令，示我忠诚，又可避免主力折损，静观楚汉胜负之变。若局势有变，我军进退亦有余地。此乃万全之策，望大王明鉴！”

　　这是他最后的努力，也是唯一可能让申阳多活几天的建议。不当出头鸟，躲在后面苟着，这是乱世弱者的生存法则。虽然最终可能还是难逃一死，但至少能死得晚一点，难看程度低一点。

　　申阳听着，眉头先是皱起，似乎在思考，但随即又舒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恼怒和一种莫名的“雄心”：“默客卿！你此言何意？莫非是觉得寡人贪生怕死，不敢与敌交锋？寡人既为三军之主，自当亲临前敌，激励士气！岂能龟缩于人后，做那等摇旗呐喊之事？徒惹天下英雄耻笑！”

　　陈默心里暗骂：你他妈现在知道要脸了？收彭越礼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但他嘴上只能继续劝：“大王！此非怯战，实乃兵法之要，保全之道！项羽令我等剿彭越，并未明言需为前锋。龙且将军麾下兵精粮足，自有破敌之策。我军若贸然突进，恐反为所累，损兵折将，于大局无益啊！”

　　“够了！”申阳猛地一挥手，打断了陈默，脸上那点伪装的耐心彻底消失，“默客卿，你终究是文人习气，畏首畏尾！岂不闻‘狭路相逢勇者胜’？寡人意已决，我河南将士亦非孬种！此事不必再议！”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刚才语气太重，又或许是想起陈默毕竟还顶着客卿的名头，需要安抚，便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说道：“不过，你提醒粮秣之事，倒也有理。这样吧，出征在即，后方粮草转运、民夫调度亦是重中之重。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保障大军供给，不得有误！”

　　陈默闻言，心中最后一点期望也彻底破灭，只剩下无尽的嘲讽。让他负责粮草？这分明是把他踢出核心决策圈，打发去干最苦最累、而且注定背黑锅的差事。前线一旦失利，或者粮草不济，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他。申阳这是临死还要拉他垫背，或者说，是把他当成了一块可以用来擦屁股的破布。

　　【叮！宿主“临终关怀”计划失败。目标人物（申阳）“愚蠢光环”效果显着，免疫一切理性建议。新任务发布：【背锅侠的最后一班岗】——负责粮草转运。任务目标：在极端不利条件下，尽可能延缓饿死前方军队的时间。任务奖励：无。失败惩罚：标准死亡流程一套。系统点评：恭喜您成功解锁“专业背锅”大师级成就！】

　　系统的吐槽精准而恶毒。陈默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申阳那张因为“雄心”而略显扭曲的脸，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水。

　　他深深地看了申阳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申阳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臣……遵旨。”陈默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用最平淡的语气接下了这个注定倒霉的差事，“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王所托。”

　　说完，他不再停留，躬身告退。转身离开寝宫时，他的背影在申阳眼中，竟显得有些决绝和……诡异？

　　申阳甩了甩头，把这点不安抛诸脑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亲征”的“壮举”，以及如何尽快离开这座让他感到窒息的新郑城。至于默客卿……一个负责粮草的文人而已，能翻起什么浪花？

　　陈默走出王宫，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最后的劝谏，以彻底失败告终。他现在不再是客卿，而是……粮草官了。

　　也好，至少这个位置，或许能让他更清楚地看到，这座大厦，是如何在愚蠢和贪婪的狂欢中，轰然倒塌的最后一刻。

　　他甚至开始有点期待，当申阳的大军因为缺粮而溃散时，那位“英勇”的大王，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这最后一班岗，或许，会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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